第六章

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只记得那时候，爸爸还在，还像着一颗大树一样为我们家，为着我的妈妈遮风挡雨。

再他死后，妈妈变了，变得不再说话，做事也变得时而走神时而认真，但是毋庸置疑，妈妈一个人承担起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家。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询问她：

“妈，你是不是要死掉了，你现在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着那个你和爸爸的照片，就好像死掉了一样。”而母亲总是会温柔地回答我说：

“不，妈妈不会死掉的，我会一直活着的，为了你。”每次说完，她总是会一只手拿着照片一只手抱住我哭泣。

奶奶从来都是一个和爷爷一样奇怪的人，她总是一个人对着其他人家的小男孩傻笑，却又转头对着其他人家的小女孩和姑娘甚至是我的母亲厉声训斥。貌似在她的眼中容不得女人的存在一般，明明她也作为一个小女孩，一个姑娘，一个母亲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呀。

“她爹呢，为什么不来管管这两个人，这是规矩不能容忍的！”这时奶奶的叫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此时电视剧上的画面已经再次发生变化了。

“哥哥，求求你，爸爸死了，没有钱给他下葬，求求你出来，帮帮爸爸！”那个熟悉的小女孩一边敲打着门一边喊叫道，但是随后她便坐在了门前的阶梯上和她的母亲一起哭了起来。

我没有看见门有任何的变化，只看见窗边的人影如同虫子一般蜷缩了起来，伴随着哭声和门前记者的敲打声，一切随着人影的消失而变得万分寂静。

最终二人离开了那扇门前，而那个人影，也再次出现，默默注视着一对可怜的母女相互搀扶着离开......

这便是我第二次看见她的前章。

那天晚上很吵，不仅仅是电视机，人们嘈杂的谈论声，还有我内心一股莫名的承蒙，回想起那副她抱着鸟窝冲我微笑的场景，只感觉内心仿佛被什么刺穿了一般，又好像被淹没在污泥一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仿佛死去一般。

爷爷的葬礼结束了，没有人待在他的坟墓前，除了我和母亲。当然，这也只是我们回城市前最后干的一件事。

奶奶疯了，听别人说，她在家时，整日都在抱着爸爸或者爷爷的遗照傻笑，或者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黑白照片一看就是一整天。

听别人说有一次当他们经过爷爷的家时听见了人倒地的声音就赶紧跑到我的爷爷家中，结果发现奶奶一只手拿着照片，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气。

我的母亲也告诉我，她想接奶奶来城市里和我们一起居住，但是听她说，每次她跟奶奶说话时，奶奶不是在看着什么不理会她就是大声呵斥地让她滚出去。

母亲告诉我，那张照片画着一家三口，母亲牵着小女孩的手，而父亲则站在一旁，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

直到最后一次，母亲跟奶奶说这件事时，奶奶正在抬着头，望着一个铺满草堆的房间里发呆。

或许是我说那次说话的声音太大，也可能是我打扰到了她思考。

那一次，奶奶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就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望着母亲，大声呵斥以后竟然直接拿起了一把菜刀向母亲砍了过来。

那次母亲回来时身上多了很多刀痕，在胳膊上，在脸上，在腿上。

“奶奶愿意过来了吗？”我问母亲，她只是把钥匙甩到了一边，捂着脸上的伤口说：

“你的奶奶永远也不会过来了。”就走进卫生间了。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母亲仍然会时常把我带到奶奶家中，让我进去陪陪奶奶，而她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父亲的照片。

“奶奶，为什么你不愿意到我们家呢，明明我们家那么好，我们家不用耕地，不用种菜，也不用摘菜。”我问奶奶，这时，奶奶总是会放下手中的照片，看着我，慈祥地对我说：

“铭儿，人在哪不是一个活呢，我耕耕地，浇浇水，摘摘菜。我现在靠着自己，靠着那不多的粮食活着，难道不好吗？”

说到这她总是突然对着父亲和爷爷的遗像大笑起来，我也就因此不能继续和她进行谈话了。

但是在我们离开后，别人总能看见她独自一人在田间一边劳作一边气喘吁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