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齐温再没和他说一句话。
他穿着半干的衣服被曹府的人接进门,马车在曹府的紫檀大门前停下,齐温没有下车。
曹真在最后忍不住向他说:“我答应你,下次见面,我不知道你叫什么,还会想方设法结交你。”
说完他自己下了车,几乎是摔下去的,曹府管家急忙上前接住他。齐温的马车很快走远,在一个路口拐弯,消失不见,像是拐回梦里去了。
曹真南柯一梦,醒了。
“少爷,你快起床收拾呀!宣老爷带着闺女来我们府上了,老爷要你赶紧过去。”
曹真昨夜熬夜写东西,他唯一的行礼丢了,那里面装着他在秋国三年的学习笔记,还有数本与供发电有关的技术资料。
躺在床上休养的两个半月里,多次派人前去寻找,甚至将撞了他的老板父子吊起来威胁了一通,他们说那日太过慌张,并未注意那个箱子的去向。
他只好执笔,写下还记得住的相关内容。昨夜奋笔疾书,直写到天光大亮,才睡下几刻又被叫起来,精神十分萎靡。
丫鬟晴茹隔着屏风看他坐起来,立马到床边拉起他,推着走到镜子前面。
她穿着鹅黄色裙装,头发在头顶梳成两个小髻,各钗一支水晶珠花,绕着曹真忙碌。
萱语与她同样打扮,端着水盆走到跟前,拧干浸在盆里的毛巾,利落的替曹真刮胡子,她做完,晴茹也把曹真的头发梳好了。
二人相貌不俗,当初买丫鬟时出了高价,预备着给曹真当通房。两个人出落得端庄秀雅,可惜曹真不近女色,白瞎了当初多付的二两银子。三人都乐意见到这个结果,曹真只想把她们当丫鬟,她们正好不想去给他当通房。
三个月过去,曹真本来有型的短发长得长也不长短也不短,只有全向后梳,才不显得邋遢。
皇朝对官员的装扮有要求,要束发宽袍。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更易考取入仕且仕途易走,自小照着皇朝对官员的要求打扮。秋国与他们不同,短衣短发,衣服还不是一片式,分上衣下衣。曹真回国时那身西装就是秋国在皇朝最有代表性的衣服,他入乡随俗,也剪了短发。
这样的发型穿宽袍不伦不类,他只好接着穿西装。萱语拿来白衬衫和棕色马甲,摆到曹真面前,“少爷,好看吧?这是裁缝新送来的,我看样式不错,就留下了。”
“好看。”
曹真觉得西装怎么穿都一个样,回到屏风后面换上,萱语取来两个银质的袖扣,扣到衬衫袖口。
二人对伺候人这事十分精通,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收拾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曹真,她们推曹真出门:“快去吧,少爷,老爷等着你呢。”
曹真闭了闭眼,强打起精神走到正厅,正厅门上挂着黑底金字的“招贤厅”,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是他爹吏部尚书做的好,圣上御赐的牌匾。
曹真父亲曹德四十岁,正值壮年,身材高大,眉眼和他有三分相似,面容冷肃的端坐在主位。下首第一位坐着一个胖老头,面目和善,脸上一直乐呵呵的,嘴里说着什么。
见曹真到了,曹德半句废话都不说,指了指站在胖老头身后的少女:“这是宣小姐,你带她去府上逛逛。”
被点名的少女乖巧一笑,可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穿着一件青绿色的纱裙,头上戴着漂亮的珠宝,遥遥向曹德行了一礼,走到曹真身边站定。
胖老头在一边看着她乐:“贤侄,这是我闺女,也刚从秋国回来,我想你俩肯定投机,就擅作主张,把她带来见见你。你俩好好玩,我和你爹谈生意,有事叫你们,快去吧。”
少女保持着乖巧得体的微笑,“见过曹公子。”
曹德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赶快出去,曹真接到信号,向少女说:“跟我走吧。”
先一步走向厅门,他回来三个月,不算不能下地的前两个半月,在这半个月里,已经见了好几位姑娘。他爹贵为吏部尚书,家里有不少产业,上门的姑娘自然不少。
他爹不管儿子怎么想,来一位就让他见一位。他不好让姑娘难堪,就都象征性的带着逛逛。
今天格外疲惫,走出一段路,曹真就觉得累了。
“宣小姐,我们府里有厨房还有柴房,你要逛哪样?”
这位姑娘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会,反问他:“曹公子,我知道你姓曹,你知道我姓宣,你猜我们两谁先打听出谁的名字?”
曹真着急回去补觉,也佯作认真的思考了下:“这里是曹府,当然你先打听出我的名字。”
“你对我没有好感吗?”
少女快走几步站到曹真面前,一双杏眼比着曹真的脸描摹,似要揭穿曹真的伪装,捅破他对她一见倾心的事实。
可惜先前就说过了,曹真不近女色,并未对她一见倾心。他也不好男风,只是不擅长情情爱爱的事,这方面感情淡薄。
一道少年的声音叫走了少女的目光。
“大哥,又和哪家小姐相亲,这么急着分府出去吗?”
吊儿郎当的小少年走到二人面前,一点都不遮掩脸上的讥讽。他是曹府二少爷曹纶,年仅十二,自持甚高。见谁找谁的麻烦,在曹府里人嫌狗不待见。
曹真是曹德亡妻所出,曹纶是继室唯一的孩子。
曹真五年前去了秋国,期间从未回家探亲,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下子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变成了这样一位刻薄的少年,他非常不适应,在家的这段时间,对他的印象不停的变差。
一开始是他跑去他床边笑他变成残废,他以为弟弟是跟想要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人学舌,可是后来一桩桩事却逼迫他接受弟弟长歪了的事实。
在他的饭菜里掺沙,往晴茹和萱语的房间放蛇,点火烧萱语的头发……像玩闹似的漫不经心做出这些,桩桩件件,都向曹真展示他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