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交易5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童年，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悲哀时光。

  这已经是亚瑟失踪的第三天了。在通讯远不如现今发达的二十世纪初，蒙哥马利根本无从找寻他的养子。在那一夜的疯狂搜寻和最终的一无所获后，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向前航行。心中莫名生出不知缘由的漂泊之感，指向正西方向的指南针也无法帮他评判自己是否身处于一片苍茫无垠的蓝色原野之上。

  注视着曲折的海岸线朦胧在天边显现，熟悉的高楼再次跃入眼帘，港口边停泊的来往船只逐渐明晰了轮廓，老船王的心里不禁冒出一个触碰底线的想法。

  ——放弃那个能够未卜先知的养子，卖掉船只，不再远航美洲，转而去意大利或比利时继续外贸。

  彼时，他眼里所见之物，皆化作璀璨夺目的一片坦途，年少时酒场之上纸醉金迷的奢华景象再度跃然而出。即使他曾十分鄙夷这种肆意挥霍，在随着时间推移而蒸蒸日上的贸易和加倍递增的财产面前，二十几年苦心经营的良知，也不禁会动摇分寸。

  可那个孩子……他又将何去何从？想到这里，蒙哥马利半阖起眼，抿了抿唇。货轮只是在小幅度地摇晃，他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甲板上。

  在大厦顶楼的长桌前落座，蒙哥马利神态自若，一如往常。对面坐着的，是这次贸易的合作商布雷恩家族的次子乌萨玛 · 布雷恩 （Usama · Brain）。他脸上正挂着一个形式主义的微笑，深邃的棕色瞳仁却无法掩饰主人真正的心情。这里采光很好，蒙哥马利清楚地看见布雷恩眉眼间显现出的稚嫩，那是一个商业家族的年轻人的模样，未经历过多风霜、举止矜持却十分迫切地想一展才华。

  “您好，我是乌萨玛 · 布雷恩。与您合作是我们家族莫大的荣幸。”这个年轻人首先颔首致意。

  布雷恩是美国赫赫有名的家族企业，并且专门进行外贸，一代传一代的经商头脑更是使他们家族的交易从未失败过，几度创下商界奇迹。而这次，他们对于这个近几年来才在大西洋上叱咤风云的法国商人则是毕恭毕敬——他们深知，这种情况下，合作比敌对来得更划算。

  “承蒙关照，希望与您合作愉快。前期的合约我们已经定好，这是目前我们货物的基本状况，以及一路航行后货价的微调，请您过目。”老船王努力平复好内心深藏的情绪，微微勾起嘴角，将一份文件推到年轻人面前。

  “这个货价，我们完全接受。”乌萨玛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文件，转着圆珠笔思虑片刻，道。

  “合作愉快。接下来我们按老规矩——签署合同，交接货物。”蒙哥马利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客套话，企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内心早已因亚瑟的事无法安定。

  “嗯。”乌萨玛再次笑了笑，话锋一转，“听闻，蒙哥马利阁下有一个能够未卜先知的儿子，因此在大西洋之上畅通无阻。不过我想，预言这种东西只存在于蒙昧的中世纪，蒙哥马利家族的繁荣全凭您的诚心经营。”

  “是，现在可是科学探索的时代。”见蒙哥马利草草应付了事，布雷恩也不再追问，知趣地闭上了嘴。

  说到“科学探索”时，蒙哥马利心里一顿。自欺欺人么，他想。可是，这事的真实性也毋庸置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蒙哥马利自认了霉运，因为被人提到亚瑟，心里更加慌乱。霎时，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推论——他，乌萨玛 · 布雷恩，区区一个美国家族企业的成员而已，为什么会跟他提起亚瑟？亚瑟会占卜的事，自己明明谁也没透露，他又是从何而知？一定还有知情者……

  兴许是察觉到合作人的不愉快，乌萨玛努了努嘴，有点不知所措。沉默稍许时间后，他赶紧开始圆场：“阁下，您远渡西洋和我们进行交易实着不易，一路风尘仆仆。以表我们对您的深切感激和衷心的诚意，我特邀您共进晚餐。”

  “谢邀。这也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