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

电子钟的数字一点点跳动，你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显示屏，不断进行着滑动点击等操作，竟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逐渐迈向后半夜。

而你身后的那群仿生人，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些零散的工具，半拆半砸地将剩下的几扇门全卸了下来。门板被随意扔在地上，扬起的灰尘比人还高，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

“博士！已经拆干净了！”

“然后要做什么？”

终端内储存的文件有些眼熟，你所学的专业恰好就是这方面，但这般完善程度绝不是你这样的IT小白能乱动的，万一修改到不该碰的东西，你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稍加思索后，你还是决定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于是调出刚找到的建筑地图，顺便将他们召集过来。

“代码这方面我还要再摸索摸索，你们能找到制造你们的人的手记吗？或者其他的东西…”

看着眼前一群灰扑扑的人，你稍微顿了一下，随即偏头望向身后的显示屏，“按照标记来看，这里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得多，比如这些用编号排好的房间，一般来说如果只是做研究，完全不需要这么多…”

你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个标记着“E-2300-FY”的房间，其他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从人群中推出一名黑发少年来。

“嗯？干什么？”

“博士，我的编号就是E-2300-FY…”

黑发少年轻轻挠了挠头，抬手指向显示屏上的其他房间，“这个‘A-2300-FY’的编号我认识，她是我姐。”

仿生人还论姐弟？你疑惑地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另一名被推出来的红发少女。见你一直盯着她看，红发少女也不甘示弱，直直瞪了回来。

“博士，您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变态一样的眼神盯着老姐？”黑发少年抬手挡在你们之间，警惕地望着你。

后面又传来些许嘲笑声，你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可是这就更不对劲了，仿生人还有必要用单独的房间来安置吗？如果在实验结束后就会放他们离开，那又为什么要建造这么多的房间？

你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默默地抬起手，将地图挪向你们的所在地，“这里是总控制室，从此处可以通向很多地方，但不同区域之间的隧道均有一定损坏，你们…”

似乎有人不再愿意听你说话，径直转身离开了。你没有关注那一抹身影，而是将地图放大，使众人的目光聚焦于“图书馆”三字之上。

“先把通往图书馆的这条路清干净，目前最有可能派上用场的就是这里。”

你很快指定了几个区域，每次令下，都会有一部分人主动离开，直到你望着地图陷入沉思，想着目前的清理工作应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完成，才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离开。

这是名戴着头带的白发少年，那对鸢紫色双眸紧紧注视着你，可即使发觉你投来目光，他也没有开口，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你疑惑地靠近过去，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嘿？你在重启吗？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格瑞，编号G-2412-FY。”格瑞忽然握住了你的手腕，力道并不算大，你却没敢挣扎，愣愣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停手吧，您什么都做不到。”

“你想说什么？”

见你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格瑞微微点头，莫名压低了声音，“他们只想利用您完成实验，取得被称作人的资格。到了那时，您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研究所，根本没有出口。”

没有出口？那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你偏了偏头，脑内回想着那名脏辫少年的承诺，虽然当时他的表情看上去的确不像在说实话，但你也并不想轻易揣测别人。

“可…我要是不帮你们，会不会死在这啊…”你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都有些飘忽不定。

格瑞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着你来到终端前，抬手滑动着地图，几秒钟后，他找到一个标记着“植物园”的空间，顺便将从总控制室到达植物园的路线也一并指出。

“这里负责提供氧气和食物，能满足您最基本的需求。”

格瑞淡淡地开口，看不出有任何一丝情感变化：“您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所以，活下去就够了。”

他的意思是提醒你被骗了吧，即使按照他们所说完成修正，最后也无法离开此处。

但是格瑞是怎么知道研究所没有出口的呢？既然你能莫名从外界来到这里，就说明肯定会有一个联系外界的出入口。单凭这点，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看着你纠结的模样，格瑞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眸静静地站着。

你看看终端，又看看格瑞，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反驳。可短暂思索过后，你还是扯开了话题，“对了，格瑞，你也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有什么缺陷吗？”

“我没有感情。”格瑞平静地开口回答。

你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上下打量着格瑞。似是发觉你并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感情。”

“那你…需要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你看见格瑞微微耸了耸肩。

你只得点了点头，没有再关注格瑞，转而将目光挪到显示屏上。除去终端里一些与研究所有关的记录，剩下的文件基本都是长得可怕的代码，你一眼扫过去都觉得头疼。

若是要完成他们所说的实验，你恐怕要一点一点确定究竟哪个部分负责情感系统，再编写合适的代码插入，可能还需要经过无数次测试。

虽然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但倘若真的实行，谁知道你要在这里待几年才能出去？

“博士…？”

格瑞轻轻呼唤着你，你这才回过神来，将不知不觉间粘到他身上的目光挪开，“什么？啊对了，你…”

话说起来，既然是仿生人，那应该有学习的能力吧？如果放弃代码上的修改，转而让他们自己学会理解感情，这样的方法能不能行得通呢？

然而，还未等格瑞说什么，你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名向这里快步奔跑的金发少年吸引。他怀中抱着一个箱子，正兴致冲冲地向你奔来，“博士——！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的名字是金，编号K-2115-FY。”格瑞指了指那名金发少年，向你介绍道。

金在你面前进行一个急刹车，随后将箱子放在地上，你清楚听见箱中传来玻璃碰撞的叮当声音，不禁有些疑惑。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整齐地放置着盈满各色液体的玻璃管，可并没有标签标记这些液体的作用。你抽出一支玻璃管仔细看了看，总感觉这质感看上去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果汁！”金随手拿出另一支玻璃管，撬开盖子喝了一口，顿时露出美滋滋的表情，“是在植物园那边发现的，有个机器可以生产。”

你立刻露出了更诧异的表情。先不提原材料新不新鲜、机器与容器干不干净，研究仿生人的地方为什么还有这种装置？研究人员都这么有闲情逸致吗？

“你确定这玩意没问题…？”

“欸？我…我好像没什么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吧！”

金仰起头，将玻璃管内的液体一饮而尽，边擦着嘴角边说道：“对了，他们说如果可以喝的话，那就把这些都给博士。”

你不是很敢喝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见你婉拒下来，金也只好将箱子推到一旁。

格瑞静静地站在一旁，他并没有选择帮忙，只有目光不时会扫过你的面庞，“博士，您刚才想说什么？”

你应声抬起头，看看格瑞，再看着金，突然抬起手一拳挥向金。见你姿势不对，格瑞猛地向前迈步，抬手抓住你俩的后衣领，将你们强制分开。

金还保持着下意识抬手阻拦的动作，瞪着大大的蓝眼睛望着你，一脸迷茫。

“博…士？”

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格瑞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你立刻摆摆手，缩着脖子挪开视线，“这只是个测试啦…一般来说都是应激反应最能体现出一个人…”

“我刚才在想你们有这么多人，除了情感系统外会不会是共用一套行动代码，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是很容易就放过了你，但格瑞却在悄然间刻意掐了下你的后颈，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在格瑞并没有追究，你也借着代码为由转移了格瑞的注意力。

每个仿生人都有各自的名字与编号，虽然没有图片记录，但在格瑞和金的解释下，你大致也记住了几个人名，只可惜对修正计划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看不懂的代码只能先放放，稍作思索后，你还是决定先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嗤——”

长廊中安装着声控灯，随着你的步伐触发亮起，柔和的灯光很快填满了整个楼道。

好在你的手机还揣在口袋里，虽然早就发现没有信号，但简单的记录与文件传输还可以做到，你便将研究所的地图导入到手机中，方便随时查看。

“这个研究所…比我想象中大太多了…”长长的走廊简直跟恐怖片没什么区别，你差点自己吓到自己，直到踏入图书馆才轻轻松了口气，“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空间，感觉像是有人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似的…”

金点点头，跟在你身侧应和着，格瑞则偏头望着别处，还没等你说什么，便率先去翻阅书籍了。

这里与你想象中的图书馆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管理员罢了。你迈开步子，快速在各个书架前走过，可惜的是并没有发现奇怪的书籍。

“总感觉能在哪里捡到前人的手记…闷在这种地方不可能什么都不写吧…”你低声念叨着，转身去寻找自己所需要的工具书。

可先前的种种情况导致本该休息的你精神异常亢奋，完全将睡觉这件事丢到了脑后，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你才注意到此刻已经快临近天亮，不禁感觉自己越来越困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有用的书，还没来得及仔细翻看，你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唔嗯…”你随意抹了抹眼角，将几乎溢出的生理盐水擦去，“仿生人不会累吗…哦他们几个小时前刚醒…”

强撑着看书也不是办法，反正也看不进去，你只好将书放回书架上，转身向离你比较近的格瑞走去，“格瑞，我好困啊，能不能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可以，我带您去。”格瑞应了一声，也将手中的书籍归位，随即带领你离开图书馆。

再次踏过长到吓人的走廊，迷迷糊糊的你终于被送到了最近的房间，反正还没人住过，不管是谁的房间，你放心休息就是了。

推开房间门，你径直奔向柔软的大床，将鞋子一踢就飞扑到床上，感觉整个人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有什么事都睡醒再说吧。

“等等…格瑞，如果清理工作干完了，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吧，不要碰电脑就行…”

“好。”

帮你关灯之后，格瑞随手带上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留你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DAY-1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