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新来的学生,春泥被安排在了大师兄的右侧,她的前边则是司音。
昆仑墟习课有讲究,每日需洗手焚香,春泥跟着做完了一套,入座后才发现自己并无书册,但上首尊神已展了卷轴,开言讲起第三卷的战事。
春泥往两边望了望,大家都肃容坐正,讲的是一个阶级严明、尊师重道,氛围堪比皇家祭祀。她啃手指头啃了半天,最后默默地举手。
一阵风刮过,卷起檐下角落的青铜陨铃,狐狸爪子举倒是举了半天,也没见个其他响动,春泥怀疑是他没看见。
“帝......”她贼胆才生,吐出一个字,下一瞬就感觉到周身空气不对劲,只见那位尊神眉头都未动,墨色镶金流边袖轻轻一甩,一道流光朝她窜来。
这股灵气带着冲劲,直直撞到她的胸口,春泥先是感受到对方法力未散的热量,后知后觉而来的,是胸前的痛意。但因为墨渊赐书的动静太大,不少弟子闻声望来,春泥一声都没敢吭,只在心里怒刷着草泥马。
她急忙放下书册,闪着金光的竹筒掉落桌面时,她的手心还发着烫。
好了,这下能肯定了,墨渊战神绝对对她有意见。
怕师长存有刻板印象,春泥在来之前还刻意把那对肥腻乳白用布条缠了好几圈,现如今逐渐蔓延的疼痛似乎也被箍住,逐渐肿胀。
弥漫的痛意一下一下,分散着她的注意,好在今日穿的是上襟下襦,也方便调整,春泥朝四周偷看了几眼,趁其余人都继续听课,她才偷偷地松了松背后的系带。
昆仑墟分文课与武课,就文课而言,讲经,讲史,亦讲簿。
每月课试由大弟子出题,墨渊战神审批,出题无误后,其余弟子将于大殿进行考核。
这具身体的资质实在算不得太好,尽管多了两条尾巴,但也只能称一句尚可,所以这武试还可以放放水,但文试考核,对春泥而言实在是灾难——
虽然她确实是从高考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佼佼者,但高中时报的理科,光背语文就花了她大半条命。
春泥认认真真地在册子上做着注释,心里却在为看不懂的句子和生疼的胸流泪,她轻轻吐了口气,抬眼往司音那边瞧。
穿着男装的女孩子正捏着笔杆子玩,看着很是轻松的样子。
春泥又瞄了眼上边那位。
墨渊尊神正背着手,半阖眸,满袖清风,不紧不慢地讲解着上古时天翼两族于东临的战事。
气质清隽宛如文儒,漆黑的发沉沉束在陨铁发冠里,一丝不苟半点发丝都没落在苍白面容上,一眼望去衬得微凸的眉骨锋利骇人,又沉稳得可以从中窥见几分岁月。
她撇了撇嘴,感受到现在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又有些怄气,趁机伸长脖子,小声问:“司,司音,你这些都会吗?”
“是呀,”司音偏头,用同样小的声音说,“这些我小时候就知道了,反正没刻意记过。”
这是什么技能?
春泥羡慕了,怎么会像记语言一样自动记住史料?
她扒拉过自己的册子,又去瞄上首的战神,却发现他正正巧望来,黑阗阗的眼眸让人心尖一跳。
这是做什么,要紧的事不看她,反而上课捣乱就过来揪她。
春泥愤懑不平地想着,但还是乖乖地坐直了身子。
下了课后,早就坐不住的司音跳将向前边,带着册子继续去缠墨渊战神。春泥从座位上站起时才发觉一件事——刚刚课上松缠布似乎松过了头,现在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布料的滑落。
她借着身前书册的遮挡,手偷偷地按住侧边,以防止脱落。
正紧张得站在原地等司音回来,好去洞穴再调整一番,春泥抱着刚刚那捧竹筒,假装低头默读。
“这位姑娘。”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反射性抬眼。
来人一袭白裳,是弟子们统一的样式,唯独在袖边缠了点金纹,清正的样貌,墨眉澹眼,眼神清澈,满身的端方君子之风。
是墨渊座下大弟子叠风,亦是西海二皇子。
春泥小小地退了一步,下意识护住自己胸前快掉的缠布:“师长?”
因为她并未正式拜师,只是借读于此,与他们这些少爷们身份有别,是以只敢称呼他一声师长。
“十七师弟他向来要找师尊叨扰许久,”叠风低头朝她笑笑,“在哪等都是等,况且姑娘之后借读于昆仑墟,不若趁此机会,我带着你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