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朗怀里抱着婴儿,坐在松软的白色大床上,眼睛里满是笑意。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自己爬了吧?明年的这个时候已经会说话了吧?再过几年,就可以去学堂了,等他长大了,能不能给他的父亲帮上忙呢……
可惜的是,父亲大人一年前过世了,看不到这些了。
温朗黯然地想。
如果父亲大人知道杀手公会已经覆灭了,他领导了一生的宗门进入了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期,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对了,也不知道仪式进行的怎么样了,神之祝福后,宗门的力量再进一步,和大陆上的一些小国家也差不太远了吧……只是,把宗门在大陆上所有外驻人员全部召回这件事,总觉得有些欠妥……
奇怪,窗户外面怎么这么亮?
温朗看着透着微微亮光的朦胧玻璃,疑惑地想。
温朗奶妈,奶妈!照顾好孩子,我出去一趟。
火,大火。
推开门的温朗怔怔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熊熊的火焰。
一颗耀眼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芒从天空坠落,将隔壁燃烧的房屋彻底击垮,碎片烟尘腾然而起,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像是瑰丽的动态油画。
又一颗绚烂的火球从天而降,这次是直直地向着温朗所在的别墅坠来。温朗就那么呆滞地看着火球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大,一时间竟没有丝毫躲闪的念头。
消失了。火球在接近别墅的半空中消失了。一个半透明的圆弧在火球接近的时候一隐而现,充斥着浓烈毁灭气息的火球就凭空消失了。
温朗原来……这样啊……
她缓缓地迈步,走出了屋门,反手把门带上。又向前走了几步……
轰!无数的声音一下子涌入她的耳朵里,房屋燃烧的劈啪声、玻璃瓷器被火焰舔舐发出的爆裂声、风声火声惨叫声……一下子让她的头快炸了。
灼热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烟尘令她眼泪直流。她用袖子掩住口鼻,不顾一切踉跄着朝着广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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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穿过火海,身上各处焦黑的温朗奇迹般地来到了广场。但她现在宁愿自己死在赶来的路上。
广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满地的尸体。大片的血液干涸在地上,被人为地勾勒成一个诡异的、发着光的鲜红图腾,一种无形的力量遥遥指向天空。而那些尸体里,很多有着温朗熟识的面孔,但无论他们身份如何,全部死在冰冷的大理石石面上,以执夷门人的身份。
广场正中,黑曜石制高台的巨大石椅上,静静地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温朗熟悉无比地灰色长袍,上面满是鲜血——那袍子曾经一直属于她父亲,直到一年前她的丈夫接任门主。
看到温朗突然出现,高台上的人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执夷门门主,艾迪·雷斯特和台下的妻子对视着,背景是星火陨落,尸山血海。
温朗为什……么?
温朗瘫软在地,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努力想止住身体的痉挛。
温朗无论事实是什么我都想知道……我不想…被你毁得不明不白……
艾迪·雷斯特宗门里曾经有一个男孩,因为可笑的迂腐,一直不想成为毒药师。他喜欢读书,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女孩对她很好。后来一天,他掌握了权能,但女孩却死了,死在泛着吃人气息的宗门里。
遥遥的光照在艾迪面无表情的脸上,他淡淡地说。
艾迪·雷斯特从十三年前夕阳红得像血的那个傍晚,这个宗门在男孩心里就不存在了。杀人作恶玩弄心机,对掌握了神权的他,并不难。排除异己收买人心,迎娶宗主的女儿,手刃宗主嫁祸给杀手工会,走到宗门里最高的位置——也是可以从根部彻底毁灭这个宗门的位置。然后,就是现在了。
艾迪缓步走下高台,广场四面摇曳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且支离破碎。
艾迪·雷斯特对不起
艾迪轻声说,声音隐隐发着颤。然后他便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留下神情木然流着泪的温朗在广场上。
温朗刽子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