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稀饭

傍晚，我独自端着一碗稀饭朝院门口走去，吃完晚饭，就要跟我师傅，也就是戴天理，动身去新盘下的那处粮栈后院里练武了。

如今戴天理对我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好，我总觉得愧疚。

隔着血海深仇，却享受着偷来的年华，我当然该愧疚。

我深知自己不配在阳光下明媚而肆意的活着，不配作为戴天理的徒弟，二小姐的好友，马九斤的师哥，不配这样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深知自己不值得可怜，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家，都是为了我自己。

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可如今呢？我是真心想要悔改的，有用吗？

“可如今不同了，放下，用你的行动来放下，用你的行动证明你是值得的。”

我倒在血泊里，看着那个脆弱而单纯的小白子，那个穿着树叶斗笠，倒在二小姐怀里的小白子临死前强撑着身体对我说。

那是我自己。

若是今生能放下许多执念，跟着戴天理好好习武，也做一回有情有义的良善之人……只有这样，我的罪孽才能减轻几分吧。

“小白子，干什么呢！”

是二小姐。我正倚着院门出神，只见她甩着两条小辫子，嬉笑着从我背后窜出来，伸手来夺我的碗，嘴里还叫着：“躲在这儿吃什么好饭呢！”我也笑，把那碗稀饭双手递过去，无奈道：“二小姐，是稀饭，没什么好吃的。”

“什么嘛，你晚上就吃这个！”二小姐端起稀饭，一下喝了大半。她含着笑瞟我，晚风撩动她乌黑的秀发，粉嫩嫩的蝴蝶结轻蹭着白玉似的耳垂，她迎着风，像只古灵精怪的小花仙。

“走，跟我进屋捞点油水，等会好练功！”她蹲下，把碗放在门槛上，辫梢俏皮的划过我衣袖，绽开无数朵香香软软的粉桃花。

“不用了，二小姐……”

“你敢！”她皱着眉，撅起粉红色花瓣似的小嘴，抬手揪住我的衣领。

我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低头，陪笑道：“二小姐你也知道，就我那点鸡毛鸭血的功夫，我自己都嫌丢人，”她歪着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我，“二小姐你就别给我塞些什么大鱼大肉的了，糟践了东西不说……”

她不知道，我真的不饿。下午，我跟着伙计们干掉三个大馒头的时候，二小姐还在房里歇着呢。

“行了行了，小白子，知道为什么你的武功学的那么差吗，”我刚想解释，她一把拽住我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里屋走，“就是因为你不吃好饭，我戴家又不是供不起你吃喝，这么小家子气做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

我心里其实早笑开了花，二小姐对我真好！

这辈子，只要我不做那些对不起戴家的事……当然！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可能出卖戴天理，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

可是二小姐……

我还是喜欢她！我还是喜欢她！

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