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狸攻v散修受

叶溪被带着飞了没一会，就降落在了一片树林中，夜晚的树林黑黢黢的，从前方袭来一团很浓重的白雾，连带着树影也变得模糊，肉眼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从头顶不远处传来了夜枭的凄厉叫声，此情此景着实叫人心生寒意，毛骨悚然。但是感觉到手里的柔软细腻，带着温度的触感，手心里已有了些微微的湿意，就觉得心里很安定了。

被拉着走进了白雾中，眼前白光闪现，回过神来，两人已站在了一处灯火明亮的夜市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的市集上除了外表正常的人类外，还有各种形态妖鬼在游走，宛若一幅活生生的《百鬼夜行图》。叶溪看到不远处一个摊贩上方悬挂的油灯盏里，火焰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渐渐地跳起了妖娆缠绵的舞蹈，并慢慢地冲向了下方，好似在吸食摊子上飘散出的食物香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处在半痴半呆的状态，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走吧！要是觉得不自在就把这个带上。”沈夏递过来一个半面狰狞的面具给他，拉着他向前走。

“不用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叶溪问道。

“传说掌管梦境的上古神祗，在身死道消后，灵魂碎裂掉落在大千世界，变成了大小不同的方寸迷幻之地。之后有些幻地被妖族发现并炼制掌控，就变成了可以连接不同世界又独立存在的一方小世界。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被前任妖王所改造成的妖鬼集市，在这里各种妖鬼都可以来做生意，而且幻地受到妖族的保护，闹事打斗或被谋害性命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沈夏答道。

“人类也能来吗？”叶溪再次询问。

“可以的，幻地也会时不时地在人间某个地方固定停留一段时间，并移动吸收一些人类来此，交换人间的物品。除了人间，还有其他世界的种族。幻地的入口位置常年不固定，不过可以向这里的管事处求得一块引路石，想要再次进入这里，就能靠石头指引找到入口。知道这个集市存在的妖魔鬼怪或是人类，都会带着要贩售的物品来到这里交换。这里没有货币，只能以物易物。”沈夏耐心地朝他解释道。

走到了一处摊位前，沈夏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几个不同颜色的，散发着荧光的贝壳递给摊主，“来一份烤藏豆，我用银辉海滩上的荧光贝壳跟你换。”

“好嘞。”只见摊主侧身从身后扬起了尾巴到眼前，尾巴上燃起了火焰，然后从手边的萝筐里抓出一把弯弯的，两边像长着蜈蚣腿一样的豆荚，扔上半空，现出锋利的爪子，刷刷几下就割开了豆荚，里面的豆子弹出来的一瞬就被等待着的尾巴上的火焰烤熟了。在豆子落地前，被接住放进了一个纸包里，递给了面前的两人。

叶溪眼尖地看到，有一枚豆子如漏网之鱼一般，擦着火焰落到了地上，然后弹了几下就不见了。

“尝尝看，这种豆子长在妖界叫藏豆，豆荚成熟落地后会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十分不好找到，等到豆荚裂开，豆子又会跳走很难捉到。只有生活在豆荚附近的火尾松鼠，能够靠嗅觉找到豆荚的藏身之处，又能快速的在划开豆荚的一瞬间用尾巴上的火焰将它烤熟，其他族群想吃也吃不到的。”沈夏将纸包递给他。

豆子口感外皮酥脆，内里弹牙，有一股独特浓郁的醇香，让人十分有胃口，叶溪吃了几个又递给沈夏，“你也吃”。沈夏接过，一包豆子很快就被分完了。

第二处摊位的摊主，白发白衣，肤色苍白，面容冰冷，气质冷峻，整个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沈夏没有多言，直接递给她一颗拇指大小，圆润无瑕的珍珠，她接过看了看，收了起来，然后递来了一个冰碗，碗中盛着约莫指甲盖大小、红彤彤的、被冰包裹起来的果子，极为漂亮。

“冰晶果，生长在雪山里的温泉边，泉底的泥土为酸味，而泉水却是甜味，水潭边生长的树结出的果实酸甜可口，果子被温泉的热气蒸腾出一层水雾，再被旁边雪山吹来的风冻结，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外面包裹着一层冰晶的样子。只有雪山的雪女才能把它原样原味地保存带出，其他人就算能扛得住风雪的寒冷与食物的短缺，但离了雪山，这种果子也没法保存。”沈夏捻起了一粒果子喂到他的嘴里。

注意力全在他的指尖了，果子直接被他一骨碌咽了下去，只尝出了一点甜。

“好吃！”不想叫他察觉出自己的异样窘态，叶溪急忙说到。

“这果子要在冰碗融化之前尽快吃完。”沈夏轻笑，把碗递给了他，接过碗，他瞬间被冻得一哆嗦，连忙拿稳了。这次细细地品尝，总算是吃到味了，嘎嘣一声，咬破冰凉又清甜的外壳，内里果肉细腻酸甜，果肉连同冰一起融化在口齿之间，直接咽入喉中，余味芳香，叫人回味。

叶溪犹豫了一会，也拿起一颗塞到了沈夏嘴里，沈夏冲他笑了一下，眼睛眯了成两弯月牙，牙间轻咬了一下，将紫红的汁水含在嘴里，咕咚一声，咽下了肚。见他捧着冰碗的手被冻得有些红了，沈夏连忙接过，将剩下的果子一把抓起全部塞到他的嘴里，搞得他牙齿一下子被刺激地有些痛。

随后两人继续向前，见到前方聚集了好些人，凑近了看，原来是在卖活驴肉的。只见那驴子四蹄和脑袋都被绑住，牢牢地固定在五个木桩上，浑身的毛都被剃的干净，驴身上用蛤粉画出了各个部位，肩胛、里脊、后腿、腱子……

一个杏脸桃腮、螓首蛾眉、艳若桃李的娇俏女子，纤纤玉手执起一壶烧的滚烫的开水朝着驴身上的一处浇下，驴子登时发出了撕心裂肺、极为惨烈的叫声，而那女子的面色上却毫无一丝的动容。连着浇了五次之后，女子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将那处的驴皮剥开，露出了鲜红的肉，之后又往那肉上再浇上开水，看到肉变了色，然后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切下一整片肉。然后再浇水、取肉，直到装满了一盘，方才停下，再看那驴子，早已奄奄一息，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叶溪看得怒目圆整，想要上前阻止那女子，却被沈夏拦下，“这里所有的熟客都知，她既然被准许了，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卖肉，那便无人可以阻拦，敢找她麻烦会被清除当下的记忆并且驱逐出幻地。”

“如此凶狠毒辣、丧心病狂的行为也能被允许，妖族掌管的地方真是灭绝人性，就该将这里扫穴犁庭才是！”叶溪咬牙切齿道。

“呵呵，你这小郎君可真是白面书生、少不更事，你怕是不知道这吃活驴的法子可不是妖鬼想出来的，正是从跟你一样的人族那发源的。别张口闭口对妖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你自去人间那经过战场洗礼的城镇上、去那皇帝老儿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还有那一座座的监牢里去看看，就知道什么叫做丧心病狂、灭绝人伦！”说话这人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长着八字眉，小眼睛，两个板牙外露，脸型瘦长，下巴尖细，耳朵比常人要大一些，身形瘦削佝偻，光看这长相就知是那老鼠成了精。

那人又道，“老夫在这世间活了有百年，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今日遇见也许是命数缘分，便好好点化点化你这不经世故的毛头小子，免得日后经历更大的挫折，一时难以承受。”

听闻此言，叶溪便老老实实地冲着老者作揖行礼，“晚辈谨听先生教诲。”

一旁的沈夏见到此景，心里暗地不由地腹诽，“瞧这傻不愣登的样儿，那人面兽心的臭牛鼻子老道故意把人教成这副蠢样，怕是日后被宰了，自个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叫人当街卖了还得谢谢人一声。”

“所以才要你来帮他呀。”脑海中的零号出声道。

“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先一步道士把他捡走，非要这么折腾？”沈夏问。

“你可以理解成，命运无法直接更改，只能潜移默化去影响。”零号回答。

“好吧，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蠢货被折腾，然后适当时候救他，让他不被折腾死。”沈夏吐槽道。

“不只是救他的命，你记得别忘了，最后还要让他幸福过完一生。”零号提醒道。

沈夏无法回答，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有他看顾着，总不会叫他太过凄惨。

“不过这小蠢货，挺对我胃口，我还挺喜欢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夏暗地里想道。

“在这世间，野兽靠爪牙生存，人类靠智慧活着。野兽短暂一生，若未开启灵智，寿命最多十数载，眨眼便过，遵循本能捕食，只为果腹，不知善恶，也就不会作恶。而人呢，越是拥有智慧文明，就越是邪恶，人性的恶犹如那无尽海底的深渊，黑暗不知尽头啊。”老者感慨道。

“我曾见过战场的残酷，死于战争的人名成千上万，被乱军劫掠过的城镇，无数百姓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女子被凌辱致死。军营当中奴隶、军妓真的是活在地狱，生不如死，死而不甘！苦啊！！”说完，老者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

之后他眼神放空，似是在回忆什么，“而那皇帝的宫墙之内，更是能把人变成鬼、好人变成恶魔、活人变成疯子的地方。就不说那每年在各种阴谋诡计中被牵连的、含冤而死的无辜之人有多少，更遑论那些飘荡在宫墙上的婴灵和宫妃的怨魂怨气有多大！真是恶啊！！”

“至于那监牢里，更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连我这种生在肮脏之地，活在肮脏之地的低贱玩意都自愧弗如啊。那监牢里的酷刑，形形色色，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能叫人求死也不能，老夫至今还不寒而栗。而监牢里多少的冤案惨案，饮恨而终，直叫人觉得，人世之悲啊！”说到此，老者的面容显现出一阵的悲怆凄然。

“老夫今生有幸于寺庙佛前开悟灵智，又见多了这人世间的千灾百难、水深火热、命途多舛，感慨领悟良多。每遇见有缘提携的后辈同族，常常告诫其道，‘对于我们这些坠入下三道的生灵来说，若此生无缘开启灵智，便一生浑浑噩噩、眨眼而过，若有缘生出了灵智，则远离红尘，山栖谷饮、日月相伴。只有这两条路，才是我们生为下三道畜生道唯一可拥有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