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画卷中的女人

柳清歌充满担忧的视线落在沈清秋脸上，就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平静。若是以前柳清歌肯定什么也看不出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出于对沈清秋的了解，柳清歌能够想象到，此时的他心里一定翻涌着惊涛骇浪。

“那个大妮……她现在在哪儿？”沈清秋压抑的嗓音响起，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还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她一直在村子里游荡，居无定所，谁也不知道她会在哪儿突然出现。”辛泽摊了摊手，“不过她经常会去河边，有些去洗衣服的妇人看她可怜，时常会带点吃的去分给她。”

“多谢辛兄告知。”沈清秋站起来冲着辛泽深深一辑。

“唉——沈兄也不必过于着急，大妮在村里这样生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出什么危险的。”辛泽起身还礼，脸上露出一片同情之色。

沈清秋勉强笑了笑，打听了村中小河的方位，就向辛泽和他父亲告了声罪，带着柳清歌一起直奔小河而去。

“师兄，你也不要过于难过，我们可以找到大妮，把她带回去好好照顾。”在去河边的路上，柳清歌犹豫再三，才对沈清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大妮当然要找到。”沈清秋高声道。

可接下来他又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吗？”

柳清歌愣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没错，从辛泽主动招呼我们的时候，我就开始有些怀疑了，不过——”

“不过你担心我急于寻找亲人，怕我会因此与你产生龃龌。”沈清秋打断了他的话。

柳清歌垂眸默然不语，沈清秋埋头苦笑。

“我还是了解你的，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故意与你作对了。”沈清秋轻轻道。

能让沈清秋说出一句软话也是十分难得，面对柳清歌带着几分欣喜的目光，沈清秋极不自在地把视线瞥向别处：“既然我姐姐已经不在了，那我们就先去找到大妮吧。”

一路无话，沈清秋边走边沿途观察村民们的房舍，发现了一个更加古怪的现象：这个村里的房舍并非全都是是砖瓦结构，从那些房舍的外观来看，村里的贫富差距非常悬殊，比如那些门口挂着白灯笼和孝布的房舍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有些甚至已经垮塌，像辛泽家那样的砖瓦大房也有一些，但其规模都没有超过辛泽家的院子，这个发现让沈清秋心中疑云更甚。

要知道深山中的资源通常并不丰厚，要是这里的大山中藏有矿脉，那些采矿者早就会蜂拥而至了，继而官府也会堂而皇之的过来占领这一带的矿脉资源。

然而这个村庄两百年来与外界隔绝，且不说建房所需的那些石料和木材，光是这些砖瓦，要么是他们自己建了窑厂大规模烧制的，要么就是直接从外面运进来的。不管是哪一种方法，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他们的先祖是从哪里弄来这许多钱财修建这样堪称豪华的房舍？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将房舍建得这般坚固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些村民一直与世隔绝，仅仅靠着耕种、纺织等方式来自给自足，那为何还会有外面的女人愿意嫁到这样一个偏僻贫困的小山村里来？

如果姐姐是因为逃难才偶然来到这个小山村，那是不是意味着，从外面嫁到这个山村里来的女人们全部都是这样来的？

这些问题一直在沈清秋的脑海中盘旋，直到“潺潺”的流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流经辛家村的小河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打她，打死这个野种……”

“扫把星离我们远点……”

“克夫命的贱人，快点滚……”

孩童们的叫骂声，嬉闹声，盖过了水流声，一声声传入沈清秋的耳朵。

他快走几步来到小河边，就发现有一群小孩正拿着石头追打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跑了几步就摔倒了，她打了一个滚蜷缩在一棵大树底下，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瘦小的身躯上尽是伤痕，还有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慢慢往外渗着。孩子们手中的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你们这些小孩还不快点回家！回去晚了小心被你们爹娘打屁股。”沈清秋一声大喝，把那些欺负人的小孩们吓了一跳。

“快跑——”也不知是谁发了声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孩子们一哄而散。

沈清秋来到那个呆坐在树下的女孩面前，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她。

这个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蓬头垢面，身上也都是污泥，而且神色呆滞。被救后，她看向沈清秋，却“嘿嘿”傻笑着。沈清秋一愣，结合她的年龄和那些小孩的骂声，想必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个被人人嫌弃的大妮了。

沈清秋看着大妮身上的那些伤痕，不由有些心疼，他接过柳清歌拿出来的干粮递给大妮。大妮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炊饼，一把抢过来拼命往嘴里塞，塞了几口就噎住了，她忙跑到小河边捧起河水猛灌几口，才把嘴里的干粮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炊饼很快就下了肚，沈清秋又递给她一个，在吃完两个炊饼后，大妮舔着掌心里的碎屑，意犹未尽地看着沈清秋。沈清秋一阵心酸，但他只是摸了摸大妮的头，温柔的对她道：“不能再吃了，吃太多会撑出毛病来的。”

大妮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望着沈清秋，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见他没有继续递炊饼给自己，眸光中尽是失望。

沈清秋缓缓对大妮道：“大妮，我是你的舅舅，你跟我走吧，从今往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你跟着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大妮直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沈清秋的话：“舅舅……照顾……一起……”

沈清秋站了起来，他想牵着大妮的手一起走，却被大妮死死拉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不跟你走，会，会死，这里的人，都，都要死……马上就要死……”

沈清秋再次蹲下身，看着大妮的眼睛轻轻问道：“是谁告诉你这里的人马上就要死的？”

大妮呆呆地望着沈清秋，语无伦次道：“是娘，娘说他们都该死……”

沈清秋眼睛微微眯起，循循诱道：“你娘在哪里？你最近见过她吗？”

“我在梦里见过娘。”这一次大妮没有半分犹豫，十分流畅的说出了这句话。

沈清秋又问她：“你既然不跟肯我走，那你晚上睡在哪儿呢？我送你回去好吗？”

“好。”大妮这次没有抗拒，任由沈清秋牵起她的手，她带着沈、柳二人走到一个门口挂着白灯笼和孝布的院子旁，直接打开这家院子的后门走了进去，原来这是一座空宅子，大妮晚上就住在这个空宅里。

沈清秋劝了半天，可是大妮死活都不肯跟他一起走，他只好暂时把大妮一个人留在那座空宅中，自己则和柳清歌一起向辛泽家的方向走去。

“师兄，你觉得大妮……是不是有点眼熟？”柳清歌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但是我以前从未见过她。”沈清秋点了点头，闷闷的道。

“我们都没见过她，却都觉得她眼熟……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长得像我们共同见过的一个人。可什么人是我们两都见过的呢？我能肯定这不是苍穹山上的任何一个人。”柳清歌琢磨着这些问题，缓缓道。

“她长得像——辛泽家供奉的画卷里的那个女人。”沈清秋沉默半晌，突然道。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辛泽的家里吗？”柳清歌看着恢复沉稳气度的沈清秋问。

“没错，我想去问问辛泽，那副画卷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实话？”

“虽然他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不管真假，对我们来说都具有参考价值。”沈清秋笃定道。

……

“辛兄，恕小弟唐突，这幅画像中的人可是令堂？”沈清秋回到辛泽家里，先是跟他说要在他家租住几日，又把他家供奉在堂屋里的那副画像好一阵夸赞，最后才漫不经心的问出这句话。

“沈兄说笑了，这画中人是我们村里的保家地仙，供奉她就能保佑我们村里风调雨顺，村民们无灾无难。”辛泽道。

“原来如此，我问句不该问的，这位地仙灵验吗？”沈清秋瞥了画像一眼，把辛泽拉到一旁悄悄问道。

辛泽笑道：“当然灵验了，我们村家家户户都要供奉的，你看我们村的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就是供奉了这保家地仙的功劳。”

“那……”沈清秋吞吞吐吐道，“不是说半年前你们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吗？难道……”

“那是……那是这些人家没有好好供奉地仙，才……才会招来大祸。”辛泽脸色一变，急急忙忙道，“不行，我得给地仙娘娘上柱香去。”

话音未落，辛泽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供桌前点燃三支香虔诚的拜了拜，又恭恭敬敬的将那三支香插入香炉之中。

……

当晚，沈清秋就与柳清歌一起住进了辛泽家的厢房，由于沈清秋的身体尚在恢复中，一整天的奔波劳碌让他疲惫不堪，早早就上床休息去了。

而柳清歌则充满警惕的没有睡觉，他来到沈清秋的房间，搬了两张椅子到床边搭在一起，然后盘膝在椅子上打坐调息。这样既能起到补充精力的作用，又能够及时处理突发事件。

沈清秋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睡梦中他见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这个女人他见过，赫然就是辛泽供奉在堂屋里那幅画卷中的“保家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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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在辛家村转了一圈，发现了更多奇怪的现象，他的外甥女大妮为什么长得那么像辛泽供奉的“保家地仙”？这个“保家地仙”为什么要进入沈清秋的梦境？她又将告诉沈清秋怎样一个可怕的真相呢？敬请期待下一章：“地仙”还是“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