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娘

父亲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只能看到满天的白绫，母亲换上了黑色的衣服，目光呆滞，脸部时常挂着两道泪痕，眼神中满是凄凉。

父亲是被人从外面抬进红府的，我那是才四五岁，一溜烟的小跑过去迎接爹爹，却被三姐姐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看到有好多人围住了担架，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姐姐，是霍三娘，霍家嫡系行三，我母亲是嫡系行大，她喊我母亲姐姐，我应该叫她小姨，但是她没比我大多少，我叫姐姐就一直没改过来。

“三姐姐？爹爹……”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锦惜捂住了嘴，她带我到柴房，神色很是凝重，稚嫩的面孔上一直挂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和不苟言笑。

她似乎生来就是上位者的人选，比起那个整日装模作样的霍二娘来说，我更喜欢她，我笑着拽着她腰上的玉佩如是想到。

霍锦惜满脸严肃，摘下腰间的玉佩收起来，安抚般分摸摸红雪棠的头，郑重而又严肃的说道。

“糖糖，你不能再唤我三姐姐了，必须叫我小姨。”

红雪棠的父亲凌爷一死，霍锦惜身后无疑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霍二娘此时若是趁机发难，她不一定还能保证在家主之位的争夺之中占据优势地位，所以她必须通过红雪棠对她身份的承认，来维系红霍两家明面上的关系，好让霍二娘忌惮几分。

霍家嫡系有七个孩子，除了霍锦年（我母亲）嫁给了红家，老四死于非命，剩下的五女，都是个顶个的有本事，一个比一个心狠，身上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好。

我改了口，管三姐姐叫小姨，霍锦惜听到了，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来的失落了起来。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呀？

小姨总比三姐姐亲吧？可叫起来，她总觉的别扭，似乎不如以前那么亲近了。

她来不及想太多，整理了一下易容，重新把玉佩戴好，抱着糖糖去屋子里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教了她一些葬礼的规矩。

一向身着红衣的二月红也换了素白，霍锦惜站在他身边，目光肃穆。

“还好吗？”

二月红握住她的手，没有来的问了一句。

霍锦惜心里颤了一下，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抿了抿唇。

“还好”

又过了半年，母亲也去世了，霍锦惜那时正处于争夺家主之位的关键时期，每日都是水深火热之中，无暇顾及 ，再见到红雪棠已经是两年后了。

霍锦惜身着一身珍珠白的旗袍，锻面绣着杜丹，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举止端庄大气，步伐稳重，在满天的大雪中，和二月红并排着走进红府。

她今年十六，当上家主一年了，终于扳倒了霍二娘，水深火热的走过来，她的余光不禁在红府中寻找，那个她两年前一来红府就会扑进她怀里和她撒娇的小调皮呢？

红雪棠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十岁的她长的已经有霍锦惜胸口那么高了，披着一身火红的披风，听到二月红回来了就往外面冲。

那一抹红，在满天的大雪中，宛如一灼热的火焰一般，热烈的蔓延，烧进了人的心里。

“二哥……三——……小姨，你来了？”

那团火猛然间被撕碎，霍锦惜被拉回现实的深渊，露出平日里掩饰的笑。

“嗯，很长时间不见了，棠儿都这么大了。”

我仔细看着三姐姐，眼睛直发酸，通过鹅毛一般吹的让人看不清面前的大雪，我缩在披风里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而她，只穿着单薄的旗袍，在二哥撑起的伞下，面容挂着我不熟悉的笑。

她变得很清瘦，十六七岁已经张开的女人的脸上，带着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眉目间的凌厉是她保护自己的尖锐的刺，她美，美的惊心动魄。

那双狐狸眼，似乎看谁一眼就能把谁的魂勾走，在大雪之中，我竟然分不清她和珍珠白的旗袍，哪个更白。

用美貌来形容她，似乎是对这个极其有本事的女人，最大的不尊重，美貌只是一个她可有可无微不足道的一个特点，甚至算不上优点。

“棠儿？棠儿发什么呆了？”

二月红轻轻拍了拍我，我回过神，看到二哥撑起的油纸伞下的她，她和二哥站在一起很是般配，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我突然委屈起来，鼻子一酸，任性的拍掉霍锦惜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跑开了。

霍锦惜发懵了一下，看着那摸红色的背影，又看向二月红。

“这孩子……”

二月红有些生气，霍锦惜轻轻摇了摇头。

“许是我许久不来，她恼我了，小孩子心性，哄哄便没事了。”

我一边跑一边流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扑进被子，痛哭出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直觉得心好像被挖掉一块一般，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哭了很久，得有半个时辰，坐起来时，擦了擦眼睛，闷声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黑色熊皮穿金线描大鹏鸟的大氅，这是我娘给我做的，也是我目前最好的一件大氅。

霍锦惜一直很怕冷，那年是我娘去亲自去东北呆了一个多月，只为给她猎来三只紫水貂做大氅，可是那件紫水貂皮的大氅过于珍贵和奢侈，她现在的地位，穿不得。

我的这件大氅很厚，却也很轻，我抱着大氅出去，她正在院子里撑伞站着，雪还没有停，二月红不知道去哪了，她和我大伯应酬着说话，话语很是圆滑。

大伯当了半辈子的家主，杀人越货的事情做的不少，身上的气势很是凌厉，可是她却丝毫没有什么露怯的样子，我从大伯的脸上，读到了些许的不满和忌惮。

她带领的霍家一定是红家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红家主走后，霍锦惜失望的蹙了蹙眉，攥了一下十分冰凉的手指，看向里屋的二月红，浪子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薄凉。

“二爷……难道……真的没有可能吗？”

“锦惜，天冷，回吧。”

二月红更是难掩失望，可这婚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觉得霍锦惜性格太过强势，而且霍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冰凉慢慢弥散进霍锦惜的心里，她撑着油纸伞，转头要走，肩上却一重，一股暖意弥散开来，怀里扎进了一个软软和和，肉肉乎乎的小团子，霍锦惜一手扶住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红雪棠。

我踮起脚尖给她系着大氅，霍锦惜弯腰，让我更方便些，系好带子之后，她扶住我的背，单手把我抱了起来。

十岁的我大约六十多斤，霍锦惜的功力很扎实，力气很大，可是我抱着她脖子时，感觉她瘦了很多，比起两年前，她瘦了很多。

我看着她的侧脸，轻轻的亲了一下她，唇下感觉她的脸很凉，皮肤很细腻，她的目光转为惊喜，随即贴了贴我的脸，声音很是温柔。

“糖糖不生我气了？”

小奶团子眨着大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要和你去霍家。”

她漂亮的眉毛蹙起来了，目光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二月红。

母亲两年前去世之后，我在红家的日子感觉很无聊，每日练功，也没有玩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四方的天，四方的地。

“二爷，我想……”

霍锦惜并未拒绝红雪棠，目光转向二月红，和他谈判起来。

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堂妹，二月红自然是不愿意轻易的放手，可最后霍锦惜还是凭借着她小姨的身份压了二月红一头。

喜欢二月红的时候叫他二哥哥，不喜欢的时候直接叫他大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