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告白，质问

阎幽能够从鬼厉的身上，感觉到极其复杂的情绪，以及莫名的在意。

微风不断地在吹过，几人的衣角，三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无一人说话。

“刚才那个女子，可是合欢派的金瓶儿吗？”陆雪琪忽然静静地道。

鬼厉怔了一下，默默点头，道：“是。”

陆雪琪望着他，眼底深处似有光芒闪烁，淡淡道：“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鬼厉立刻摇头道：“没有，我与她毫无瓜……葛。”他的声音忽然变低，感觉到自己情绪上有一丝异样，彷佛是要解释什么。

但陆雪琪眼中的异光已经消失了，像是肩头有什么压力突然解脱一般，连脸色也似乎柔和了一些。

阎幽望着鬼厉下意识地动作，便察觉到陆雪琪在鬼厉的心上，是极其特别的存在了，也并非是陆雪琪单恋啊！

陆雪琪望了望鬼厉身后的阎幽，眼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道：“你……能和我走一走吗？”

鬼厉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而后望向身后的阎幽，淡淡道：“我去去就回。”

阎幽望着眼前的一幕，忽然莫名的悲伤，每一次陆雪琪一出现，鬼厉的注意便会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到如果让他们独处，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可是即便如此，她都没有任何的身份可以去阻止。碧瑶吗?可是碧瑶已经死了，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了，她只能点头。

阎幽此时忽然很想问，鬼厉他到底喜欢谁。即使不合时宜，提剑指着白衣女子，也很想问一句：“陆雪琪，你是不是喜欢鬼厉？”可是不能问，一旦问了，变数难以预料。

陆雪琪和鬼厉并肩走在前面二人隔着三尺的距离，阎幽则是不放心，趁那二人没有注意到，等他们走远，便吃了隐匿气息的药，悄悄跟上。

陆雪琪突然打破沉默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青云山七脉会武的第一次比试?”

鬼厉则是带着讶异，望向了陆雪琪。他隐约间能够感受到陆雪琪今夜有些奇怪，道，“我记得，你当时就能使出‘神剑御雷真决’，实在是厉害。”

陆雪琪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但是那场比试，其实是我输了。”

鬼厉沉默，随即低声道：“那时候你无论道法修行都远远在我之上，其实我……”

“是我输了。”陆雪琪面上露出了一丝黯然，轻轻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是在最后关头，故意收手的。可是我也不知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好胜之心，那时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兴高采烈的师父师伯他们说出真相。”

鬼厉笑了笑，道：“这些小事，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陆雪琪抬起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默默出神。她的美丽，在月下如皎洁轻放的花。

“从那个时候，我便记着你了。”她轻轻的、幽幽地道。

鬼厉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从一向冷若冰霜的陆雪琪口中，会吐露这般的言语。

陆雪琪尽管看到了鬼厉的震惊之色，仍是没有停下，继续道：“到了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空桑山死灵渊下，与魔教中人厮杀，与阴灵妖魅缠斗，他不顾性命对我救我，我也就一般对他了……”

她这般轻轻说来，声音飘忽而有那么一丝不真切，鬼厉，不，彷佛这一刻他再度变成了那个曾经的张小凡，过往的岁月，一一在眼前浮现。

只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我们身陷绝境，垂死挣扎，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害怕过，当时若是就那样和你一起死了，我──”

陆雪琪面对着这个男子，眼中有从未出现的光彩，有从未出现、埋在深心的万千柔情，甚至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粉红，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也心甘情愿！”她慢慢地说着，却是断冰切雪一般的坚定。

月光如纱，铺在了大地之上，一片寂静笼罩在三人身上。

鬼厉心中乱做一团，万千思绪念头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可是彷佛在一片杂乱的汹涌潮水中，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

碧瑶！

瞬间，他从头直冷到了脚，冷了血，冷了心。

阎幽望着鬼厉的神情自起初迷惑、继而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可是突然就是冷漠，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冷漠！

她不用猜也知晓了，鬼厉对陆雪琪有情，而且不是一般的情意。

陆雪琪亦是，但是眼中柔情，却不曾稍减了半分，依旧低声说着。

“到了后来，流波山、通天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你渐渐变化。直到了最后，通天峰上，诛仙剑下，那位碧瑶姑娘替你挡了那一剑之后，我就知道，你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满是苦涩，幽幽地道：“你真的，也没有再回头了。”

鬼厉神色不变，只是低低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陆雪琪则是惨然一笑，月光下，多了几分破碎之意，“我不后悔，十年了，我心中还是记挂着你。如果可能，我情愿放弃一切，跟你一起到天涯海角。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忽地，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呢喃着：“可是不可能了”，而后猛地抬头，直直的望着鬼厉，“青云门养我育我，师父更是疼我爱我教我，我无论如何不能背叛青云。”

“今天对你说了这些，便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后在你面前，斩断我这十年的痴心妄想！”

每一个字皆是如同刀刃一般，落在了鬼厉的心头。

他无力反驳，便沉默不语。

天琊，出鞘！

一道剑芒闪过，二人之间，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陆雪琪的眼中，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仍是薄唇轻张，吐出深情而又绝情的话语：“今晚别后，他日再见，你我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她的身子，都开始这般微微颤抖。

“十年以来，我痴念之余，便在后山舞剑，”她幽幽地道：“今晚，就让我舞最后一次吧！”

白衣若雪的女子，飞身而起，在凄凉美丽的月光中，如降落俗世凡尘的九天仙子，痴狂而舞。

一道锐响声破空而至，直直向着鬼厉的眉心刺去。

鬼厉眼睛不眨的望着向着他袭来的剑，没有躲闪的意味。

远处，阎幽望着一动不动的鬼厉，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是要找死吗？可是鬼厉要死也是只能死在她的手里，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这是他欠他的，便持剑而上，将陆雪琪的剑挑飞。

鬼厉盯着忽然出现在他身前的红色身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几乎是每一次危险，阎幽总是会挡在他的身前，好像除了碧瑶以外，还有一个人是关心他的。

他原本被陆雪琪的话，激荡而起的心神，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阎幽手中的剑直指陆雪琪，目光冷冽，缓缓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怎么？表白不成，就要杀人灭口？嗯？”这一声“嗯”，极尽嘲讽之意。

陆雪琪闻言，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嘴中忽地吐出一口鲜血。

阎幽则是皱眉，她不知道这是先前舞剑伤的，还是被她的话气的，不过她还是无所谓，她只想让她知难而退，便又出声质问道：“你口口声说爱他，可是为什么要逼鬼厉，逼着他回归正途。”

陆雪琪白着脸色，出声辩驳：“我没有。我……”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苍白无力。

阎幽狠厉出声打断他，“你没有，你怎么没有？那为什么十年前，不曾告诉鬼厉，到了如今无可挽回的地步，才来告诉他。十年后的相遇，你们每一个人都在说，鬼厉错了，他不应该加入魔教。可是他为什么加入魔教，难道你们不清楚吗？不是你的好师门逼得吗？”

陆雪琪脑中思绪纷飞，阎幽一连串地质问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就在阎幽，还要质问之时，鬼厉淡淡的出声道:"阎幽，够了！”

阎幽回头望向了鬼厉，只见他的神色莫辨，阎幽原本的话语，便堵在了喉咙之中。

一时之间，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

陆雪琪望着静默无语的鬼厉，嗫嚅了嘴，试图为她自己辩驳，”张……“，还没有说完便被鬼厉给打断了。

鬼厉眼神飘忽，没有落在在场的任何人身上，最后落在了头顶温和的月亮，忽而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似乎在嘲笑什么人，便转身离开。

阎幽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懂鬼厉的笑容，她不知道他在这一阵的沉默时间里面，想了一些什么，有些不敢追上去。

鬼厉在前方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阎幽的踌躇之意，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询问，“还不走？”

阎幽顿时一喜，心中的一切疑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心中的喜悦无法抑制，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了上去。

陆雪琪静静地望着，两人背影，不断地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眼中的泪终究是忍不住，顺着脸庞，滑落在地。她可以全了青云门的养育之恩了，不必再纠结了，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此去一别，你我再见，便只能是敌人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小白抱着小灰走了出来，来到了陆雪琪的剑留下的划痕前。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她幽幽的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