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太后

泠含漪来到寿康宫时已是黄昏，银制的油灯因香烛燃烧而显得油亮混浊。太后不在正殿，只有端柔长公主正跪在额仑羊毛毡上为紫檀香炉填香。

抿嘴笑了笑，因端柔是涟妃的女儿，泠含漪看她也不觉多了几分亲切。

泠含漪公主殿下。

微微抬起头来，端柔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回过神来，不卑不亢道：

端柔端柔见过泠母妃。皇祖母在内殿礼佛诵经，泠母妃请在此地略等片刻。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公主，一眼就能猜透她泠含漪此番登门拜访的目的。对端柔公主又多了几分赞许，涟妃调教出来的女儿当真是才貌双全。

端柔纤细的身影在布帘子后一闪而过，想必是去向太后禀报她泠含漪的到来。

虽是盛夏，但傍晚时分天气依旧寒凉。太后和端柔许久都未从偏殿出来，没有得到平身的指令，泠含漪是万万不敢擅自起身，只得死死咬着嘴唇，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由着寒意一丝一缕沿着膝盖蔓延至全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泠含漪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自己随时都会控制不住昏厥过去。但也就是在这时候，那雍容端庄、不怒自威的老妇人慢慢从偏殿走出，而端柔则是毕恭毕敬的跟在她身后，却是完全没有了那本属于小公主的一丝娇纵任性。

威严而又苍老的声音从端坐在琉璃九宝凤座的太后口中发出：

太后柔儿，你先退下。

端柔立刻答应了一声，略带怜悯的望了泠含漪一眼，终是不敢违抗太后懿旨，诺诺退下了。

端柔前脚刚离开寿康宫，泠含漪便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在了自己身上，直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太后来找哀家有何事？

打了一个寒噤，泠含漪连忙开口，颤声道：

泠含漪嫔妾今日来觐见太后，是有绝世珍品赠与太后。

轻轻叹了口气，太后怏怏道：

太后哀家活到这么一把年纪，走到这一层地位，还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罢了，来了就是个有心的孩子，你把东西拿上来吧。

快步走上前，泠含漪恭谨地跪拜在地，从怀中取出佛经，双手奉上道：

泠含漪嫔妾家境贫寒，唯有世家祖传的金泥印佛经一整部。此乃东土大唐高僧玄奘出使西天雷音寺时所取，不知是否入得了太后娘娘的法眼。

太后眸中微微闪动，终究只是淡淡道：

太后即是泠家祖传的宝物，哀家怎好夺其所爱？这佛经哀家收不得，你带回去吧。

泠含漪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太后会拒绝佛经的诱惑，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眼见太后准备吩咐端柔进殿送客，泠含漪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太后凤座旁，哀求道：

泠含漪太后…

太后没有过多看泠含漪，只是庄重道：

太后靠贿赂手段就想让哀家给你身份地位……泠贵人，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泪水夺眶而出，泠含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双手不自觉的拉住了太后的衣角。

泠含漪太后娘娘，嫔妾知错了，这佛经……还请您收下吧。

太后见泠含漪有改过之心，又兼之属实喜爱这佛经，只粗略训诫了几句便原谅了泠含漪。

已是一身冷汗，泠含漪再不敢停留，正想匆匆离开，却听见太后叫住了她：

太后老话说的好，拿人家的手短，你若当真不再有分外之想……哀家可助你一臂之力，但你要绝对忠于哀家。

虽不知太后要自己的忠心有何用，但这可谓是意外之喜，泠含漪忙磕头谢恩，喜不自胜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