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巨大的轰鸣声在我耳边突然响起，震得我耳膜生疼，惊醒过来，脑中一片混乱。
温暖的阳光普照在我的身上，使我清醒了几分，惊慌也就随之减弱了。
一股压力感笼罩着我，使我的行动都产生了不便。
我一抖身子，一团灰色的东西顿时从我的眉边滑落，我抓起一角，放在眼前，是被子。其名为被子，只不过就是在麻袋里塞了些棉花，所以摸起来粗糙不已，但在这监狱中也算是真贵的了，在这令人冷的发抖的秋季中，工艺十分糙糟的被子也算是监狱中唯一的保暖物，因为就一件单薄的狱衣根本挡不住寒风。
不对啊，我记得昨夜没给自己盖被子啊。
我转头看过，他也才起床。
铁门敞着，不时有两三人陆续经过，寂静无声的牢中也少许有了些脚步声。
眼看着赵深将要将鞋穿好，我也迅速穿起。站起身来舒展四肢骨骼，经络发出一连串的脆响，一夜的酸痛都抛之脑后了。
“醒了？”赵深这才注意到我。
“是。”我斜斜的瞟过他一眼，转手将躺在地上的被棉扔在床上。
“昨晚……”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的肌肉不知为何突然紧绷，“他都看到了？不可能啊，我明明都确认过了，难不成……”
我侧着头看过招深，看过他那颇有几丝复杂的神情。
是的吗？也许只是碰巧吧。
不过……我的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我强装镇定，回过头走出牢房，没入了走廊中的人群之中。
尽管我们是……
我倔强地甩了甩头。
“那不算。”我在心里自慰道。
就连我自己都活成了这副模样，还管别人？
我抬脚又要迈出一步，肩却忽然一沉，我迅速转过身，手心握拳，蓄势待发。
下一刻，我顿住。
是赵深。
“致帆啊，你怎么突跑这么快？可累到我了。”她弓着腰，喘着气。
“叫我王致帆就行。”我对他的态度回到从前，冷冷地道。
我的心情此时仿佛有些浮躁。
“嗯？”他一愣，微微点头，又道：“走？”
未踏完的那一步踏了下去。
长途的行走，我在昨晚就已经适应，一扇又一扇窗从突灰的墙上掠过，窗外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地，在遥远的天地交界处，隐约能看到几棵树的影，但是不是海市蜃楼就说不清了。
今天的队伍似乎凌乱了些，周围的人个个都鼻青脸肿，想必是昨晚的暴动所导致的。
昨晚应该是死了很多人吧……我心想。
但即使这样，也没人来一管？
不对啊，难道是我判断错误？
我皱了皱眉。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我掰指一算，嗯，还剩三天。
是的，我的计划实行时间就只剩下三天了。
如果这三天内我没有成功，那么等待我的就只有死亡了。
想到这，我的心不禁提了上来。
同时，这也是我最不想得到的结果。
周围的事物一件件的从我身边掠过，同时也被我记在心中，一步步计划萌生着。
这里的地形很复杂，就如同迷宫般，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虽说这条队伍有些凌乱，但其依然能在这令人晕眩的迷宫长廊中有条不紊的走，这一点令我惊奇不已。
不知是因为今天的路途短了些，还是行进的速度变快了，没一会儿，我们便走出去了。
眼前是一片开朗，景象正如刚才在窗中看到的一样，下为黄土，上为阴云，一片荒芜。
刚才本是晴早，现在却已是乌云密布，且其还在不断聚集着。
果真是秋天了吗？
几道凉风吹来，贯入了我那单薄的麻衣内，冷得我不禁搓了搓手掌。
这次，没有广播响起。周围的人们都相继散开了，毫无规律。
我向远处天边那道若隐若现的树林线眺望，心中不由地一惊。
等等！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别想了。”身后的赵深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走上前道，“行不通的。”
我没有动，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余光中，赵深轻叹一声，向人群的反方向走了。
我虽没有睬理他，心中却反复揣摩着他刚才说的几句话。
行不通……
我回过头，一座巨大的方形体铁盒浮现在了眼前，无数扇装载栏杆的窗户并贴于其上，一条长廊道通出，而另一头就正摆在我的面前。
黑洞的门框内急遽而深邃，有时甚至还有几道阴气散出，使我不禁的向后倒退一步。
我很快定住心神，从震撼与几分惊惧中回过神来，四下打量着这条长廊的外部，试图从此看出什么端倪，但不多时，我便放弃了。
这条长廊的外壁是有一种特性很神奇的金属制成，我曾测试过他的坚硬强度，重重的一拳抡下去，结果得来的是一个深邃的窟窿，我当时的心就重重一跳，顿时，极速向四周望去，还好没人看到，可当我再回看时，窟窿已经不见，之后我又是测试了几遍，不管其成什么样，然后都会渐渐平复且不留痕迹。
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修复功能吧！
但即使这样，他仍受不住时间的洗刷，一层层灰尘叠在上面，从走廊外面看去多了几分陈旧。
至于监控……我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毫无踪影。
所以说这次的试探基本上没什么收获。
当然，我也不指望能收获些什么信息。
想着我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远处的那片树林。
真的“行不通”吗？
我脑中回想着赵深说过的那一句话。
响着——想着，脑中赵深的声音竟逐渐变成了高声惨叫和凄厉吼叫。
开始时，这些身影缥缈，若有若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影变得雷击般，我猛然回神。
周围乱作一团，无数人相互殴打，数张尸体倒在地上，血流成河，场面十分血腥、惨烈。
我的脸霎时苍白，我有那浮肿的左脸，还在微微发紫。
昨晚发生的事，现在又要重蹈。
这群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脑中再次闪过赵深的声音。
对，他一定知道。
在周围众人的逼迫下，我先是退后几步，然后咬紧牙关，冲了出去。
想突围也唯有一搏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没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寻找出路，这次我尽量穿梭于人员较少之地，明确的目标也没标好，只希望自己能在人群的外围些。
这个时候，人的求生欲是最强的，但能否平安回归，就只能靠个人能力了。
但是这次恐怕就没有先前那么幸运了。
我飞驰着，在人海中留下数道影子，但，终将还是失误了，没十几步，就被一句侧拳打歪了头，右脸火辣辣地疼。
我的心在那一刹那变寒，横眉冷对大步走向面前的一人，一拳如疾风般扫了过去，那晚在食堂中的一幕再次上演。
我冷眼扫过地上，那捂着脸拼命挣扎的人伸出手敷了敷血肿的脸。
第二个了……
我转身要走，一个硕大的拳头，即刻映入眼帘，扶在脸上的手瞬间下滑顶在胸口，但尽管如此，那力道使我倒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子。
这一次我没有计较，抬起头瞪他一眼后就径直离开。
而那一眼我记住了他相貌的所有。
这次的规模明显要比上次大的多，叫喊声遮天蔽日，血红的蔓延更是毫无边际，看上去谁都不禁会有点绝望的心理。
我脚踏着一条血河，浓浓的血腥味使我的肚中翻江倒海，脸色铁青。
终于，在漫无边际的阴空下，在无休止的狂奔中，我的体能逐渐被消耗殆尽，速度开始放缓。
我直喘粗气，眺望远方：“还没到吗？”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只是竭力地奔跑着，我无法想象成功的画面，也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
最终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一个铁拳横扫过来，而早已没了招架之力的我，只能是被扫飞出去，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
我的四肢无处不痛，都在微微颤抖，尤其是被命中的右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了，我重咳了一声，嗓子湿润了。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片黄土地。
实际上我也无力再走了，可越是这种处境，我心中那股不屈就越发强烈。我锤动手臂，毅然坚挺，挣扎着。
我的眼开始被头上的血液染红，一股又一股，血从嘴角流出，全身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我的脚踝处突然传了一股巨力，顷刻间就将我拖行至数十米。
我抬起双手，狠狠地向下一挥，将食指伸抓入土壤之中，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我的身体只是微作停顿，下一刻就腾飞出去
指甲传来一阵断裂声，同时我的手湿润了。
一记重击我的意识沦陷了……
一个身影拖行着王炳然在红海中飞速穿行，那速度不知比王炳然要多多少倍，就如同一道光影，转瞬即逝。
如果此时王炳然能看到脸上一定会有些表情，因为那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但同时也是他最难以置信的人，那人便是赵深。
赵深面无表情，单手抓着王炳然的脚踝，拖着王炳然沉重的身躯，而穿行的又是那样轻盈，且竟还滴汗未显。
几十步后，他再回头，看着身后一条由王炳然铺成的血路，嘴角微微勾起，手一抖，直接将王炳然甩至肩头，速度更快了。
赵深现在说展现的一切都与他的外貌是那样不符。之前与王炳然表现的所有，此时都被他收敛眼底，判若两人。
数滴鲜血顺着王炳然的手臂染红了赵深的衣襟。
赵深面色不改，只向一个方向行进着，这一路就要比王炳然走的顺利多了，再也没有了惊险的飞拳，即使有了也被赵深一个侧身轻易化解。
他能感觉到王炳然的脉搏正在逐渐衰弱，于是他的速度再次增加。
可不能让他先死了，赵深默道。
在这种速度的加持下，不到十分钟，人数便有了减少的迹象，赵深微微伏身，左脚猛力一蹬，穿行成了穿越
就像是算准了般，没几步，他便双脚一并，一跃而起，没有半点慌乱，落在一山丘后，这儿基本上就人迹罕至了，只是隐约传来几声打斗声。
赵深探出头，四下望去，确认无人后才缩下头，将背上的王炳然从肩头挑下，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头上仅有的几滴汗珠。
而当他再看一下王炳然时，首先迎来的是王炳然灼灼的目光。王炳然不知在何时已经清醒过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赵深的一举一动，但结果令他太震惊了。
“朋友？”赵深苦笑道再次伸出了他的拳头。
王炳然双眼微眯，焯焯的盯着他的眼语中带有几丝沙哑的道：“就为了这个？”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炳然是属实无法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是他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位已经年至花甲的白发老人。
赵深笑而不言。
王炳然叹气一声，血肉模糊的一拳仿佛久违般迎了上去。
两人相视，久默。
我尽量让外表看上去沉着，可心中已然翻江倒海。
赵深依然还是那个赵深，但在我眼中，此时坐立在面前的人又是那样陌生。
良久，赵深张唇道:“就没什么想问的？”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我从没有见过的深邃，仿佛能将人看穿。
我摇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呢？”
那一刻，我决心要将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深埋心底。荡漾的心因此而平静了。
“嗯，你说得对。”赵深点点头，冲我微微一笑。随后拧了拧子那还在缓缓滴血的衣角，又甩甩满是鲜血的手，才再看向我。他打量我一番，动作迟缓了许多，道：“需要我帮忙吗?”
“什么？”这时，一股刺痛入骨，措不及防的我闷哼一声，应声倒地。一只手扶住我，将我缓缓放倒。
我抬起双臂，面容苦涩地道：“伤重吗？”
“没事。”
我没有看到赵深的脸，只看到他俯下身子，为我包扎伤口的背影。
腹部时不时传来痛觉，我直咧嘴，但心中却一片平淡。面对赵深，我第一次感到信任。
我闭上眼，安详地侧躺在地，长叹一声。
奈何天地似乎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头刚一着地，几声来自大地的巨响立时响起，大地上下起伏，震得我头皮发麻。我瞬间睁眼，扫视周围，惊讶的同时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起伏停滞，我霎时变了脸色。
不好！
我挺起身，擒起赵深的衣襟将他甩飞出去，一秒钟的时间在这套动作中过去。
在那霎那间，我身旁的土丘炸裂开来，土块四溅。不少的砸在了我的身上，更是有一大块撞在我的头上。我的眼中，天旋地转。
一道身影蹿出，同时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击在我的侧头，恐怖的力量顿时将我在地上摩擦至数十米。身前是一道深深的卢沟。
我拼尽全力才勉强睁开一只眼，而另一只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而此时我能看到的，也只有模糊一片。就连原本与我保持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肢体也散尽了。
向我走来的，身材魁梧，像是个壮汉。
我能感觉到赵深正在远去，心中逐渐坦然。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死神，心中却毫无波澜。
我将头落下了，闭上眼，没有再多看一眼此世间。
在这个世上，我除了受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能，从一开始我的宿命就是死。
那么，来吧。
就当做这是一场将醒的梦。
赵深，好好活着。
风的呼啸声在我耳边响起。
………………
………………
………………
呯!
一声巨响在我耳边响起，从内至外引起滔天骇浪。一股强大的意念冲天而起，瞬间将我完全掌控。
不！为了她，我必须活着！
也许，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遍布全身，难以形容。“我”的双眼猛然张开，瞳孔剧烈收缩，残废的右手一闪，下一瞬已然迎在了空中那颗硕大的拳头之下。那拳仿佛是全世界，而我的这一拳，仿佛可以压倒全世界。一时间血沫横飞，轰鸣四起，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天翻地覆。
血泊中，我缓缓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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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醒过来，“噌”的一下从地上坐起。我能听到自己的口鼻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刚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跳动，令我心惊肉跳。
我看着自己平摊的双手，画面定格在了最后一幕。
我变了。那道眼神，那股意志都是前所未有的，但变化的根本，现在已经淡泊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道轰鸣声。
所以……我还活着吗？
手上的创伤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身上其他处也是一样，不治而愈。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一片混沌，黑暗索绕。
我尝试迈动步子，后之落下，落在无形的地上。那是一种奇幻的感觉，轻轻盈盈，类似现实，但又不实在。整个人就是这样——缥缈。包括精神状态。
恍惚中，我开始行走，在无际的黑暗中摸索前进，脚下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深邃的黑暗并没有让我恐惧，反而令我心驰神往。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安静祥和、放空一切的感觉。不用想，不用想，更不用饱受精神的折磨。
我甚至希望我没有从那个病床上醒来，一直睡，一直睡……
眼中闪过几缕微光，我看见远方隐隐闪烁着金光。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步伐加紧，大步向前去。有什么东西使我的心骤然一紧，不禁开始颤抖。
大地在微微震动，金光越发强烈，强大的气息波动随着浩大的轰鸣声袭来，一波卷起一波。
终于，我来到了它的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光球，数条符篆将它围困，但万丈金光还是从内溢出，承载着气息与意念疯狂搅动。
大地托着光球剧烈上下起伏，冲天的气势阵阵强烈，像是在宣泄它的情绪。我能听见它那无声的怒吼——
“为何……为何阻止吾族登皇！”
怒不可喝的话语不禁都开始颤抖。
“万年来强盛的积淀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不，我不甘心！上天啊，既你已弃吾，就休怪吾负天下！”
气息波动越发强烈，光球金芒大放，狂风席卷而来。我脸色发白，感知着光球的声息，看着面前这庞然大物，眼睁得通大，一字一顿愣愣地道：“这就是，‘终始初境’。”
就在这时，空气突然凝固，一切戛然而止，就如黑暗般死寂。大地不在震动，光球不再咆哮，就连金芒也不再闪耀，黯淡下去。
这一刻，我听见了我剧烈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拍击胸口。
良久，声音再次响起：“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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