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余小鱼为佐证言辞说出更多艳艳的缺点,刘姜不喜欢听人抱怨,将最后一口肉饼吃完,起身道:“我们进城。”
余小鱼立刻道:“一路顺风。”
樊会见刘姜和司马迁翻身上马,便把剩下几块肉饼拿起来用荷叶裹着,冲余小鱼嘿嘿一笑,然后也翻身上马。
三人行了约莫半刻钟,樊会问刘姜道:“你不是没吃饱吗?刚怎么不拿肉饼,是不是不喜欢余小鱼?”
他觉得三人游历,付了钱就把东西带着,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能有好吃的就拿着,何况余小鱼手艺非常不错。
刘姜扶了扶额头,道:“我们进城,今晚歇在少府驻襄阳办事处。”
“啊?”樊会惊讶道,“你要去找他们问艳艳的事?这么一点儿小事,值得你……”
在刘姜‘和善’的眼神中,樊会慢慢闭上嘴。
司马迁笑道:“皇帝下旨,清河公主所过之处,当地官府提供一切便利。”
他顿了顿又道:“公主只是单纯找地方住,何况十几斤的新鲜鲤鱼汤她还没喝到呢。”
樊会恍然大悟的‘哦’了下,余光瞥见厚厚的荷叶包裹,道:“那这些肉饼……”
他这才明白,刘姜故意把肉饼留给余小鱼。他父母虽然有钱,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导他省吃俭用不得浪费。
但刘姜是公主,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念叨这些。
刘姜道:“你拿着吧。”
樊会想到余小鱼那个四处漏风的棚子,道:“算了,我还给她吧,她也不容易,你们等等我……”
三人赶在城门关闭前来到少府驻襄阳办事府。
樊会问道:“我们谁去叫门?”
司马迁整理身上青衫,道:“我进去。你们一个性情高傲嘴巴不饶人,另一个言语无状,万一惹到他们赶出来多不好。”
樊会张大嘴巴。
他怀疑刚刚余小鱼给他下毒了,但他没有证据。
叫门肯定不能是刘姜,传出去多没面子,只能他或者司马迁,但他万万没想到司马迁趁机埋汰二人。
刘姜小声道:“他愿意装个逼你就让他装。”
很显然,司马迁并不打算用刘姜的名号叫开门,他觉得他董仲舒学生的名号足够混吃混喝。
樊会忽然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
司马迁把缰绳丢给樊会,樊会故意点头哈腰一副小厮模样,司马迁非常满意他的配合,忍着笑,径入门去。
少府乃皇家府库,即便是在襄阳城,府门大门上钉金钉,进入后亭台楼阁绿瓦红墙,松关竹院,雅雅幽幽。
进了二层门,又见乔松霭霭华盖如伞,抬头看到正厅,司马迁点头感慨万千:“可真奢华。”
正感叹着,从三门里走出一个女子,女子见他丰神俊逸,小跑过来行礼,问道:“公子哪里来的?”
司马迁定睛一看,这不是艳艳吗?
但艳艳好像没认出她。
司马迁装作头回见面的样子,道:“我乃长安人士,董仲舒门下,来各地游历的。今到这里,天色已晚,想借宿。”
艳艳道:“公子,我就是个打杂的,里面有管事的,等我进去禀告一声。他要是留你,我就出来请,要是不留你……”
艳艳停下来,望着司马迁嘻嘻一笑:“公子也不用担心,公子晚上可住在我家里。”
司马迁嘴角抽搐:“辛苦你了。”
过了一会儿,艳艳领着一个管事的进来,名叫王统。
王统一见司马迁,大怒道:“艳艳,我是管事的,不是杂役老妈子,除非是官吏名士豪强,才配让我出来迎接。
你看看他那副嘴脸,就不是个实诚人,没准是歌舞坊跑出来的伶官,看着天晚,怎么不去客栈,却来少府借宿?
罢了,罢了,天子仁厚明德,他要是晚上没地方住,就在前廊下蹲一晚上,这种事为什么要报给我!”
说完,抽身离去。
闻言,司马迁起得两肋升腾出怒气来。
其他的倒还好,但就歌舞坊、伶官让他忍无可忍。
他世代官宦子弟,师从董仲舒,是董仲舒最欣赏的弟子,居然把他跟伶官艺人放在一起,真是气煞我也。
他强忍住生气,冷然道:“不愿意借就不借,为什么要羞辱我?”
说罢拂袖离去。
他出了二进门,转身走在廊下,却听到艳艳和王统讥笑,忍不住后退一步。
艳艳笑道:“一共有三个,他们不久前在余小鱼棚子里吃饭,估计是余小鱼推荐过来的,余小鱼没见过世面,什么玩意都推荐。”
王统笑道:“那也比你强,她又不会分不清老鼠肉和羊肉?
上回你带大家吃饭,说那家店的羊肉不错,结果一上来,原是老鼠肉……我瞧着这公子,风度翩翩儒雅随和,一看就是宦官子弟。
若他真是董仲舒学生,今上重视董仲舒,若是报告府君,他一定会欢迎的。”
“不可以。我就是看不惯余小鱼那副嘴脸,搞得好像只有她最厉害,其他人都是废物。”
艳艳眼波一转,娇笑道:“你既然这么重视余小鱼,可她还不是在棚子里卖鱼,为什么要提拔我呢?”
“因为你是个懂事的。”王统道,“算了,找几个人看着点儿,不许他们蹲在廊下,被府君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又如何?你可是府君心腹……”
“可别……”
“我懂,我懂,不能被抓住把柄。最近府君操心清河公主过襄阳,忙得焦头烂额,才没空管接待什么董仲舒的学生。”
……
司马迁听完,更加生气了,急走出去。
刘姜和樊会一看,就知道这厮装逼失败,董仲舒学生的名头不好用。
樊会问道:“公子,怎么了?打你了?”
“这倒没有。”司马迁道。
刘姜道:“骂你了。”
司马迁脸色铁青,沉默不言,翻身上马,道:“我们去住客栈。”
刘姜一手抓住他缰绳,问道:“跟我说说,我给你出气。”
当今社会有养士的风气,他们也就三个人,就算是董仲舒学生,少府也得开中门迎接,做出尊贤爱士的姿态来。
结果他们不仅不尊重,还羞辱书生,刘姜忍不了。
司马迁俯下身子,小声道:“本地吴姓豪强不是经常宴客?你就算要发作也得知道内情,贸贸然闯进去,抓不到痛脚……”
这个小机灵鬼……刘姜嘴角衔笑。
她还以为司马迁会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