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姨祖母最后等到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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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南都。
落日的余晖撒在江浪上,一层接着一层扬起浪花,好不烂漫。
余光中带过今年最后一抹彩色,南都迎来了新的一年。
“阿言!新年快乐!”
池怜易站在江岸大石上,手里握着几颗水果糖,对着还在裱画的林城欺贺道。
被贺岁的人停下手里裱画的动作,抬头对上已经笑弯眉眼的女孩,回贺道:“新年快乐,阿也!”
幸而今夜月光大亮,她看得清池怜易眉眼带笑的朝她贺岁。
攥着水果糖的池怜易跑到林城欺跟前,“呐,糖。”
林城欺接过那颗橘子味的水果糖,从兜里抓了一把熟花生,看着嬉笑的池怜易。
“给,花生。”今年希望池怜易平平安安。
1970年春。
池怜易一家过完春节举家迁到了聊城,跟着也迁走了林城欺少时的光。
“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吧!”
“那我等你。”
“好。”
晚风轻轻的,毫无保留的,将含带着火星子的话语携带上了天,再随另一股清风荡到能消散焰火的天际。
林城欺望着已经驶远的船只,借着晚霞绘下了那少时惊艳的最后一抹身影。
啪的一声轻响从肩上传来,身后的人儿总是这样吓唬在锦山作画的林城欺,“嘿!我就知道你躲在锦山画画。”
林柯愿打探着四周,随意地坐在一处青石阶上,摆摆手,语气轻忽的说着,“无聊,这锦山有什么好画的,也不过是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
“你不懂。”这里我和她时常来。
阳光淋上枝头,溢满了溪流,打在林城欺身上,有股莫名的忧愁。
林柯愿撇撇嘴,打趣的说道:“是是是,我不懂,不懂你和池怜易。”
作画的人没回她,收拾好东西就往顶峰上走。
早晨的光柔和,作画的人也温柔,只是身后追着不放的林柯愿就有点出丑。
“哎哟!这青苔多久没清了。”
踩空石阶摔到沟里的林柯愿正坐在地上揉着膝盖,手心也挫掉了皮,渗了血。
南都锦山观光不落于其他四座古山,来往的青石阶也常有山下定林寺的僧人打扫,所以不存在青苔滑倒的情况。
林城欺见状只好折返回来,嫌弃的表情溢于脸上。
“是你跑太快了,该。”
嘴上说着的功夫将挎包背好,又将林柯愿扶了起来。
枝头鸣叫的杜鹃像是在嘲笑着林柯愿,溪流声也跟着在附和林城欺。
“柯小愿,今年毕业你留学吗?”
扶着林柯愿下山的林城欺突然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把林柯愿问住了,她还没想过出国留学的事。
“不了,我想参军。”
林柯愿抬手遮住照在脸上的太阳,半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得到答案的林城欺没追问,她想终究还是会分开的。
两人是高中同学兼有着血缘关系的邻居,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你要留学?”
林柯愿偏头看着扶自己下山的林城欺,可不觉得她是会出国留学的,毕竟她心里有人。
“不,等一人。”
回的声音很小,林柯愿没听清。
所幸林城欺又说了一遍,只不过不是刚刚那句,“不留学。”
送林柯愿这个伤者回了她家庭院,吩咐管家给她伤口上了药后,林城欺才回了自家院子。
元宵过后没多久,南都十中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林城欺!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又陌生,想来新的一年又成熟了些许。
回过头才发现是自己的同桌,楚妤歆。
“好久不见,楚同学。”
校门口来往的学子较多,数进的多,出的少,两人没一会儿就碰面了。
林城欺冁然一笑,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本课外集递给楚妤歆,“新年礼物,务必收好,今年多喜乐,长安宁!”
“还是你有文采,我说不出这般好话来,只得道一声新年快乐!”接过课外集的楚妤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包里拿出一香囊。
“新年礼物,今年给你们都绣了一个,趋利辟邪,保平安。”
深蓝色的香囊,锦布上用黄线绣写平安二字,身下的流苏颜色为白色,搭在一起好看极了。
“谢谢楚同学。”
林城欺接过香囊,细心的将它别在挎包处,一道进了校门。
今年南都十中好不热闹,新增了几间教室,作为今年的毕业生们,他们有幸都在这新教室过完最后的高中生活。
“林城欺,你今天又没等我!”
刚到教室的林柯愿一肚子火,可是放在林城欺桌上的灰色长锦布袋却小心的很。
林城欺打开那灰色长锦布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画盒,上面雕刻着密林文竹,正首开合处镶嵌着一颗祖母绿,看着甚为金贵。
“谢谢你的新年礼物,又是从伯祖父书房拿的吧。”手里摩挲赏鉴着那画盒的林城欺笑着对林柯愿谢道。
“哼!我的呢?”
看着林城欺喜欢的样子,林柯愿傲娇的别过脑袋,伸手朝林城欺要着新年礼物。
“给你。”
林城欺从兜里摸出一福袋,浅笑安然的看着林柯愿。
“你没搞错吧?!给我一福袋?”
接过福袋的林柯愿瞪大了眼,心里暗自腹诽着今年亏大了。
坐在旁边看两人交换礼物的楚妤歆不禁失笑,此刻也是觉得大林家的二小姐有些可怜。
“你先打开看看,满意就别叨叨,不满意也给憋着。”
林城欺将画盒收起,语气颇显淡定,从挎包里又拿出几样东西,是给另外几位玩的好的同学。
林柯愿将信将疑的掂量下福袋重量,虽说不大,但还是挺重的,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定睛看清楚桌上的礼物后,林柯愿高兴的也不顾自己形象,握着那物件就跑到宋知意面前炫耀。
“林城欺!你对林柯愿也太好了吧!”
宋知意看着自己手里的礼物,是罐肉罐头。
再看看林柯愿手里的小物件,是以玉铸造的剑形玉佩。
“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拿的叔祖父藏品。”
“那倒没有,是我爸给的。”
转眼春深了,下学后的林城欺依旧会去锦山,偶尔也在定林寺烧香拜佛,为远在聊城的池怜易祈愿保平安。
“林幼言,你小小年纪烧什么香,拜什么佛啊?”
站在一边的男生不懂,但依旧跟着做完一系列的动作。
出了定林寺,江敛又忍不住多嘴一问。
“林幼言,你的池怜易什么时候回来啊?”
抓住重点的林城欺一愣,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江敛,“我的池怜易?”
“对啊!小时候你不是总这样说吗?”
江敛挠挠后脑勺,自然的说出下一句。
林城欺莞尔,驻足脚步回道:“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了,江璟之我们都长大了。”
暮色垂落,晚间红霞覆了半边天,南回的大雁伴着云霞起伏沉沦,最后没入云海深处。
定林寺的烛火亮起,走在回去的路上无人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