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曾走过地狱，也曾到过天堂

“是她……竟然是她……”

厨房里来了个奇怪的人。厨子们看到她，不禁在私底下议论。那是一个挺着大肚子，走路还需要别人搀扶的女人。长得普普通通，跟这里的女仆没什么两样，身上的衣服倒是显眼地奢华。

萨吉老头一见她进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作为这里权利最大的资深厨师，他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叫人把那个不懂事的孕妇带走。只是在那里站着，直至孕妇来到他面前。

“你好，请问我能用一下厨房吗？”

孕妇来到萨吉老头面前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微微发红，“帕西最近没胃口，我想点煮粥给他喝。”

萨吉老头一听，眉毛忍不住皱起来，脸上又多出了一丝厌恶:“你可知道这是禁忌？”

“知道，但我不怕。”孕妇向萨吉老头微微一笑，顶撞萨吉老头的话倒是说得无比大胆，小厨娘瑞丝不禁往弗利沙身边靠了一点。

萨吉老头打孕妇一进门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好看。现在孕妇还顶撞萨吉老头，大家都以为萨吉老头会生气，都把目光聚集到萨吉老头身上。

怎知，萨吉老头并没有生气，这让本以为萨吉老头会大发雷霆的厨子们很惊讶。

“看什么看？干活去。”萨吉老头冲厨子们摆了摆手，又向孕妇做出了一个“请”地手势，“这里很危险，德萨西夫人。如果你执意要为帕西公爵煮粥，我得看着你。”

“嗯。”孕妇微笑着点头，又说，“叫我爱莎好了，我不喜欢那个称呼。”

“好吧，爱莎夫人，这边请。”萨吉老头往旁边靠了一点，“瑞丝，把锅洗了。弗利沙去拿点米来。”

弗利沙和凯罗相互看了一眼，径直往门外走去。小厨娘瑞丝从爱莎夫人身后钻出来，笑着说，“交给我来就好了。”

怎知，爱莎一把拉住瑞丝的手，连忙说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曾经我也是仆人，你不用这样做的。”

“你现在是一个孕妇，与此同时，还是帕西公爵的夫人。”萨吉老头的这番话似乎是特意说给爱莎听的，“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丈夫的妻子，你要好好爱护自己。”

爱莎听了，仿佛想起了什么，渐渐松开了抓着瑞丝的手。萨吉老头冲瑞丝使了个眼色，瑞丝走上去，很快就把煮粥用的锅洗好了。

这时候，弗利沙也把米拿了过来。瑞丝正要帮忙清洗，爱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走过去，拿过煮粥的锅，用手抓了一些米放进去。

“爱莎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小厨娘瑞丝一脸疑惑地看着爱莎。

爱莎一边淘米，一边回答道:“这一步我来，我知道该做多少。”

“看来你很了解帕西公爵。”萨吉老头说着，把火点上。爱莎小心翼翼地把装有水和米的锅放上去。

完事。

接下来，就该等水的沸腾了。

爱莎目不转睛地盯着锅底下的那点小火，萨吉老头和瑞丝则是在盯着她看。陪爱莎一起来的洛丽塔受不了生人异样的目光，害怕地抓住爱莎夫人的手。

爱莎夫人不以为然，洛丽塔怕得不得了，浑身都在颤抖。或许是发觉到了洛丽塔的不对劲，爱莎夫人摸了摸洛丽塔的头，说:“我知道你在试探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帕西公爵在一起，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禁忌，你不该这样的。”瑞丝在爱莎坦白的时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显然，她很害怕这件事。

爱莎是仆人，帕西公爵是贵族。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似乎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要知道，这是禁忌。如果跨越禁忌，那就是典型的“跨族之恋”！这将是一道耻辱，做它的人将会被鄙视一辈子！

这种事情光听着就很可怕了，更何况，现在这里还出现了一个跨越禁忌的罪人！你说，大家能不关注吗？

“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我只是活在这句话里罢了。”爱莎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萨吉老头严肃地说:“爱莎，你本来也是一个仆人。作为服侍上司的仆人，你本该比上司更明白这一点。但是，你却因为自己的自私强行和帕西公爵在一起，让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像疯子一样为你四处奔波，甚至是怀上他的孩子。结果？触碰禁忌的你们又能得到什么？现在的你们跟逃犯简直没有区别，而且还要依赖船王的帮助。我不明白，既然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去做？”

爱莎叹了一口气，忧伤地说道:“你们只看到了我们的天堂，不曾得知我们走过地狱。”

爱莎何曾不知道这是禁忌？只不过是帕西·德萨西那个小子傻，需要陪伴罢了。

“当初因为主仆之间的行为过于亲密，本意是为了主人着想，我选择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悄悄辞职离开。可结果，帕西·德萨西却因为我和家人闹翻，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当我看到那个自己陪伴了十几年的贵族被赶出家门，像乞丐一样失魂落魄地坐在家门口，我才知道，这家伙已经离不开我了。所以，我才敢触碰禁忌，强行和他在一起。”

“禁忌又怎样呢？只要能够陪伴帕西·德萨西，我根本就不怕。”

“长时间的逃避已经让我麻木了，还去在乎这些干什么？”爱莎的话像是在自嘲。

别人只看到他们强行要来的幸福，却不知自己曾经走过地狱。爱莎现在依稀能够想起他们从前的经历。帕西曾放下贵族高傲的架子，低声下气地恳求朋友借钱，也曾因为没钱被医院拒之门外。

一路走过来都是艰辛，这都是触碰禁忌的后果。只可惜，议论他们的人从未看到这些。

“地狱？呵，这是上帝对于坏人的惩罚。”一个厨子讽刺道。

爱莎只感觉心里一颤，一只手下意识握成拳头，大叫道:“你根本就不懂。任何实践的背后都有默默无闻的努力，如果你不明白，就不要说他！”

爱莎的语气很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当她吼完之后，一只手摸向了肚子。这个虚弱的孕妇又开始喘气了。

“爱莎夫人，请您冷静。”小厨娘瑞丝急忙过去扶住爱莎夫人，弗利沙贴心地送上了一杯温水。爱莎没有接，凶狠的目光瞪着那个说错话的厨子。

那个厨子哆嗦了一下，快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夫人始终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们就不要说她了。”洛丽塔可怜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时候，锅盖有了动静，水已经沸腾了。

萨吉老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起木制的长柄杓轻轻搅拌锅里热气腾腾的粥。

一锅粥煮得很快，一般来讲只要十五分钟就好了。可是，在煮粥的过程中却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萨吉老头觉得，这是他最漫长的煮粥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萨吉老头在听瑞丝和弗利沙对爱莎的安慰里度过。好在爱莎是那种自控能力很强又听劝的姑娘，经过两个厨娘的安慰，爱莎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那时候，粥已经煮好了。根据爱莎的意思，萨吉老头把粥煮成了稀粥，顺便放了点盐，刚好够味。虽然粥很平淡，但它却能让一个没胃口的人很容易吃下去。

萨吉老头用碗把粥盛好，放在了一个金色的木制托盘上，再放上勺子。他已经帮爱莎准备好了，还帮爱莎端起来，转身面向爱莎。

“谢谢您的帮助，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爱莎向萨吉老头赔礼道歉。洛丽塔怯生生地走上去，拿过了萨吉老头手里的托盘。

爱莎又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带着洛丽塔离开了厨房。回到华丽的贵宾室里，爱莎远远就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公爵。

见爱莎回来了，帕西公爵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一个箭步来到爱莎面前，惊讶地问，“爱莎？刚刚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我去厨房给你做粥。”爱莎笑盈盈地指着洛丽塔手里带回来的粥。

“他们有说什么吗？没有对你怎么样？”帕西公爵十分担心妻子。

爱莎摇头道:“没有，他们没说什么。”

“那就好。”

帕西公爵叹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又把刚回来的妻子拉到床边让她坐下，然后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但愿这里是一个短暂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