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下（3）

吴老四总归是平平安安的出院了，夫妻俩开始忙起来了，那五万块钱乡亲们说不用还，但他们不想欠人家的。

　　种田养鸡买蛋，夫妻俩一年下来也就赚两万块钱，忙活了三年总算还清了所有钱。

　　但上天好像开了个玩笑，金翠莲病了，乳腺癌，唯一的好消息是早期乳腺癌，可以靠切除或化疗治愈，但费用对于两个农村人来说望尘莫及。

　　夫妻多年两人互相扶持，谁少了谁都不能活。

　　切除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也不需要化疗那么长时间，但手术费要五万块钱。

　　五万啊，这么就是五万呢，刚还完钱的吴老四满脸鼻涕眼泪。

　　医生说不能拖，晚了切除都没有了。

　　走投无路的吴老四只能腆着脸挨家挨户的把还的钱再要回来，有些好说话就给了，有些人想着刚还就要回去什么意思，人家就不还。

　　东拼西凑才二万多一点，还差钱……

　　吴老四颓废的坐在医院门口，他穿着年轻时扫大街的工作服这么多年已经破旧褪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的苦难全部写在脸上，五十二岁的人仿佛七十几了。

　　路过的人见他可怜给他丢了五块钱，吴老四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

　　他彻底丢弃尊严跪在地上，祈求来来往往的人可以施舍他一点钱。

　　金翠莲看着眼里，夫妻俩抱头痛哭。

　　这对可怜的夫妻为了活下去就这么在医院门口乞讨。

　　世界上还有好心人多，有人把他们的事发到网上，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有些人想象不到当今社会还有人缺二万多，为了这二万多跪在医院门口对过路人磕头。

　　不到三天有人为他们募捐了将近六十万，金翠莲成功的做了手术，剩下的钱夫妻俩一分没要捐给了医院，出院时夫妻俩郑重的说，以后如果有人想看病再没有钱就用这笔钱给他们治。

　　生活对她们已经够苦了，但他们依旧善良。

　　吴老四五十二了，为金翠莲的事情折腾了两个月身体有点垮了，那弯下去的脊背再也直不起来了。

　　三十八岁的金翠莲撑起了这个家庭，她在苦难中唯一的浪漫就是搭了一个葡萄架子种了葡萄。

　　葡萄藤长的快但不长葡萄，吴老四总是再等等，明年就结果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金翠莲四十五了，葡萄从她四十一岁开始结果，但结出来的葡萄又小又酸根本吃不了，今年的葡萄却格外的大。

　　吴老四乐呵呵的说等葡萄熟了尝尝看，今年的葡萄肯定是甜的。

　　他终究是没尝到甜甜的葡萄，在葡萄成熟之前他就去世了。

　　那是他侄儿的孩子，一个刚满月的娃娃，吴老四那天很不对劲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醉死了，也许死前他正想着他溺死的儿子和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金翠莲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死了老伴，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又拿起了麻绳吊死在了葡萄架。

　　葡萄架也倒了，葡萄被压烂了。

　　金翠莲的一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