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

然而在那之后赵明也没机会再和杨怀瑾打探清楚什么情况，先不说没时间跟他们闲聊，近来上海在准备方舱医院，杨怀瑾和余秉文一同被选调前往方舱医院驻守，而赵明是留在本院的。

那两人在为方舱医院做准备，赵明压根就见不到人，更别谈什么问话了。

疫情还在上升阶段，像是愚人节对世界开了个玩笑，在四月第一个星期便已发展到单日新增20000例，与此同时方舱医院正式启用，杨怀瑾和余秉文共同奔赴战役前线。

赵明是忙完了手中的活才正巧赶上送人上车的，当他站在隔离线内含情脉脉地目送那两人肩并肩走向大巴车，但对方不回头搭理自己一眼时，赵明得承认，他确实是酸了的。

他也想坐上那大巴车去前线，奈何自己技术不够，只能在医院里打下手。

既然他们不搭理自己，那就让他自己发光发热吧，他双手拢作筒装，穿着防护服戴着面罩冲他们吼道：“杨怀瑾，余秉文！”

那边正要上车的两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一齐回头看，就见赵明跳着挥着手，好一个大傻子样。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争取平安回来！”

杨怀瑾见这人终于肯说些人话，难得耐下性子，停了脚步与那大傻子回道：“你也好好的，争取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插管能更熟练点!”

赵明：“……”

这杨怀瑾不做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朝杨怀瑾翻个了白眼，企鹅似的穿着臃肿的防护服回了医院。

杨怀瑾无奈地轻笑一声，赵明在学校向来摸鱼，他想转专业却又不满足条件，只能硬着头皮在临床医学继续学下去，现在把人拉到这么严峻的考验面前，还真是为难他了。

“想什么呢，走了。”

余秉文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经过这么久的默契配合之下，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只是因余秉文还惦记着杨怀瑾瞒着自己事情的缘故，他始终不肯与杨怀瑾再进一步。

更何况家国大事面前谈什么儿女私情，什么事都得往后面排，待疫情结束再和杨怀瑾好好算算这笔账。

杨怀瑾不知道自己在余秉文心里已经被编排好了，他乖乖地点头跟了上去，与余秉文一同踏上这未卜的路。

*

杨怀瑾在那边排班时争取到了自己与余秉文同一个时间段，这样既可以帮余秉文减轻工作负担，盯着他休息，还能亲自看着人。每次出清洁区时他都要拉着余秉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不给病毒任何可乘之机。

在经过最开始的一些混乱时期之后，方舱医院的工作有序地开展下来，工作强度也缓和了许多。

从4月22日起上海疫情感染人数呈持续下降趋势，出院的人越来越多，而入院的人也减少了下来，很多病床都空置着，让人在昏天黑地的忙碌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丝光芒，那是雨后日出的璀璨，是疫情结束的希望之光。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五月底，杨怀瑾和余秉文所在的方舱医院也迎来了正式关舱。

他们两与其他医护人员一同搭乘返院的大巴，临出门前，杨怀瑾最后再望了眼在这奋斗了五十多天的方舱医院，它没了往日的喧闹和繁忙，如今十分冷清空荡，这并不遗憾，这里冷清下来了，说明外面的世界将会更加热闹繁华。

“再见，不，再也不见。”

没等余秉文再次回来催，杨怀瑾便连忙赶了上去。

坐在大巴车上，他将这关了近一个月的手机开机，先前是为了减少打扰才关机，现在工作松了下来，不妨看看自己这消失了近一个月有什么人给自己发了消息。

手机刚连上网，微信就窜出了好几条赵明发的消息。

杨怀瑾：“……”

在看完赵明的消息之后他低头扶额许久，余秉文注意到杨怀瑾的情况，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怀瑾抬起头对上余秉文关怀的目光，表情略微复杂，他支吾半天组织语言，而后凑到余秉文耳边小声说：“赵明他阳了。”

余秉文：“……”

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没感染，疫情快结束了却感染了，这可能就不是疫情的问题了，绝对是这人放松了警惕。

当两人穿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站在赵明病床旁时，赵明忽然就后悔把自己阳了的消息告诉杨怀瑾了。

杨怀瑾做出撸袖子的动作，严肃地问道：“需不需要插个管？我来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赵明猛地摇头，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了，我都快好了，真的！”

相比杨怀瑾这么莽的行为，余秉文的问话就淡定许多：“怎么阳的？”

说来也惭愧，赵明罕见的有些脸红，他支吾道：“隔离区有个小男孩特别活泼好动，他在走廊上跑摔了一跤，我把他扶起来时不小心被扯掉了口罩。”

余秉文、杨怀瑾：“……”

三人沉默无语许久，余秉文叹口气捂额道：“本来今天可以结束你们的实习，让你们回北京报道去的，现在你阳了，还得等治愈后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放你走。”

杨怀瑾听此话也不管赵明阳不阳了，他瞪大眼问余秉文：“就不需要我们了吗，我还可以再帮上一段时间的忙的，我很有用，你就要了我吧！”

“我们现在人手够了，而且你的实习档案袁主任也跟你们戴老商量好了，正在计划着调过去。”

“这赵明不是阳了吗，这段时间我也没事做，就来帮帮忙嘛。”

“真不用，你们两的嘉奖证书和其他援护医生算一起，马上就会发下来，实习档案也给你记上一笔，忙了这么久，你就好好休息会吧。”

搁病床上坐着的赵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许久的疑惑：“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那边正争吵不休的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赵明。

余秉文、杨怀瑾同时道：“前男友/男朋友。”

三人：“……”

余秉文没好气地笑了：“当初不是你说分手的么？”

杨怀瑾委屈道：“你不是知道我有苦难言吗？”

还没等余秉文反驳，他又连忙补上一句：“而且你不是说我只是单方面分手，你还没同意吗？”

是了，当初两人之间那若隐若现的红线，是杨怀瑾先撒的手，而余秉文依旧拽着另一头不放，带着红线不依不饶地追赶着杨怀瑾的背影。

余秉文也是被顶得无话可说了，他冷着脸盯着杨怀瑾许久，见后者脸上并不带一丝嘲弄，他才稍微收了些怒火转而摔门而出。

赵明见证了这么一副大戏还懊悔没有爆米花吃，他拽着杨怀瑾的袖子问：“你真的是gay啊？”

杨怀瑾嘴角抽抽，无语道：“你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么？”

赵明唏嘘道：“啧啧啧，真的看不出来，原来我跟你一个gay共处一室待了快五年，我这不是很危险吗。”

杨怀瑾猛吸口冷气，反驳道：“我是因为喜欢余秉文我才是gay，而不是因为我是gay才喜欢他的。”

“你不必担心，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喜欢别人。”

赵明略带着些遗憾，靠回枕头上继续打听：“那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要分手呢？”

杨怀瑾：“……”

赵明这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这事要是能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他还至于和阿文到现在还没彻底和好吗？

他不欲与这人多言，刚准备出病房，兜里用密封袋包裹严实的手机正巧响起，他拿出了一看，轻哼一声，转身回头看向赵明，将屏幕对着他。

“你不是问为什么吗？就因为他。”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最上头标注着两个字。

杨征。

赵明哑然：“这是……你爸？”

*

杨怀瑾拿着电话走出病房，正想着该不该接，几年没和杨征联系过，突然打电话过来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莫非是杨母出事了？

正犹豫着，就撞见了一直等在病房外的余秉文，余秉文从病房出来之后并没走，医院给他批了一天的假，他现在也没心情休息。杨怀瑾在这里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待哪去，习惯真的很可怕，当在某人身边待久了，一时间要离开竟会觉得内心有些空虚。

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行的余秉文在病房门口发着呆，就撞见了杨怀瑾拿着正闹着铃的手机出来了，余秉文没有近视，他眼尖瞧见了杨怀瑾手机屏幕上那两个没来得及遮掩的大字。

“杨叔叔的电话？”

“嗯……”

此时电话因为长时间没人接而自动挂断了。

余秉文扬扬下巴，示意道：“你打回去，当着我的面聊，不许瞒我。”

杨怀瑾想把手机收起来，他犹豫道：“别吧，这都挂了就算了，而且万一聊的什么隐私的事被你听了不太好。”

“你能有什么隐私的事，你爸喊你相亲去？”

杨怀瑾：“……”

他的求生欲使他飞快地摇头，堪比拨浪鼓。

杨征见打电话没人接就又打了一遍，铃声一响跟炸弹似的，吓得杨怀瑾差点就要把手机给摔了。

“接。”

杨怀瑾有一种直觉，如果他再不听余秉文的话可能自己明天就要打包走人了。

他颤颤巍巍地点开了通话，正准备贴着耳朵听，余秉文又冷声说了句：“免提。”

杨怀瑾：“……”

一点活路都不给吗？

我天知道杨征要说些什么事，反正跟他聊就没好事，要是给阿文听了去会咋样。

杨怀瑾无法想象这后果。

余秉文见他犹豫，以为是担心被外人听到，解释说：“这边没什么人会路过，不会被别人听到。”

杨怀瑾内心抓狂：我哪是怕被别人听到，我是怕被你听到！

他心如死灰地点开了免提，杨征的声音从手机里头传来。

“你又和余秉文在一起了？”

他两刚才的对话虽然是没有旁人听到，但电话早就接通了，杨征完完整整听了个遍。

余秉文、杨怀瑾：“……”

【小剧场】

电话那头的杨征

杨征：臭小子，终于肯接电话了？

杨征：喂，人呢？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些人的话语声，杨征仔细听着，就听见：“这边没什么人……不会被别人……”

杨征：……

杨征：？？？

杨征：你又和余秉文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