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夜谈

山顶可以租帐篷和烧烤架，这天游客出奇的少，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成功租到了这些东西。

杨怀瑾和余秉文负责搭帐篷，谢鸿远会厨，他让欧阳乐辅助着帮忙做烧烤，两个队伍同时进行，却没有一个是轻松活。

这边谢鸿远是第一次接触烧烤架，还在思考这东西怎么架起来，那边忽的一阵妖风起，帐篷都吹跑了，眼见即将与他们告别，余秉文猛然拽住一角把帐篷扯了下来。

“我去，怎么突然刮这么大风啊？”杨怀瑾连忙挪了块大石头把帐篷压住，又找回刚刚被翘起来的地钉把帐篷钉了回去，他刚准备再去找些石头来压钉子，余秉文就搬来了一块有半个小腿高的石头压了上去。

“今晚可能会变天。”他如是称述道，一边确认着石头压严实与否。

“啊？”杨怀瑾听到这话呆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打量四周，天色渐暗，寒意微起，山顶的风将原本直立的草都吹得低伏，被石头固定住的帐篷逃跑不能，只能在原地扭扭捏捏地变换着形状。

杨怀瑾加快了手中的进度，搭好帐篷后从包里掏出一件冲锋衣塞给余秉文让他穿上，而后跑到欧阳乐那边去质问对方。

“咳咳，欧阳乐！你看看现在，刮这么大的风，咳咳，你挑的什么好日子！”杨怀瑾站在下风口，风大，烧烤飘起的油烟全吹到他脸上去了。

欧阳乐也没好到哪去，他也被烟呛的不行，“咳，不可能，咳咳，我看的天气预报是大晴天！咳咳咳！”

只有谢鸿远站在上风口，正处变不惊地给烧烤洒着料，他在做实验，寻求一个最好的角度让这些料完美地被风吹到烤串上。

又一阵风起，烤架里的碳亮了亮，油烟更多了，把身边两个正闹腾的人也给呛跑了，他才将手里料瓶轻轻一抖，调料顺着风一吹，又不知道吹哪去了。

半小时后，在杨怀瑾与余秉文的帐篷里，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帐篷里对着被风吹冷的烤串发呆，帐篷外狂风呼啸，帐篷里吊着的小灯像是经历海难的小船一样动荡不安。

“早知道就不信欧阳乐的鬼话选在今天来了，怪不得人那么少。”杨怀瑾咬了口烤串嘟囔着说。

余秉文看了眼凉了的烤串，没吃，他今天累坏了，只想早点休息。

眼见旁边的人啥也不吃就往睡袋里钻，杨怀瑾也食之无味了，把烤串堆在一边，想着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阿猫阿狗可以喂给他们吃，一边往自己被窝里钻，他们下午爬山过程也吃了挺多补充能量的食物，晚上这餐不吃也没事。

他侧着脑袋问余秉文：“阿文，你现在就睡吗？”

“嗯……”这模糊的回应中困意很浓。

杨怀瑾滚着自己的睡袋挤到余秉文身旁：“那我陪你，挤在一起暖和。”

其实这睡袋保温效果很好，当然，隔温效果也是相当的好，所以无论隔多远睡效果都一样。余秉文并没有揭穿对方的小心机，他实在太困了，没有回应。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助听器拿下，睡意朦胧中，他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人起了身，将帐篷里唯一一个光源给关掉了，整个帐篷瞬间陷入黑暗之中，除了外面富有节奏的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在有杨怀瑾护住的这一小块地方，外面风声再大也似乎只有催眠的作用，怎么也穿透不了身后人带给他的安全感，黑暗舒适中，他渐渐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余秉文感受到了身后人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帐篷的拉链被拉开了。

“怀瑾？”余秉文微微睁眼，转过头去看在帐篷门边的人。

杨怀瑾正往外边探着头，突然被叫名字还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回看向对方，爬到余秉文身边轻声问：“我把你吵醒了？”

有点明知故问了，但余秉文没有怪他，忍着困意道：“我没睡特别熟，外面怎么了？”

杨怀瑾轻笑一声，爬到门口拉开帘子，帐篷外有微微光亮透了进来。

风不知何时停了，一直欺压着山顶的云也散了，这是诗中手可摘星辰的地方，一眼望去，无数颗星星如同镶嵌在天空的钻石，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构成梦幻的天际线，无比震撼。

“刚听见外面有动静，好奇就打开了帐篷看了眼。”

杨怀瑾背对着帐篷口，一双眼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微微的光芒，像是天边的繁星坠入眼中。

余秉文裹着睡袋调了个头，凑到门口与杨怀瑾一起看星星，虽是夏日，但山顶夜晚的温度只有个位数，他不舍得这好不容易暖和了的睡袋。

见余秉文不肯出睡袋，却还要到这边来看星星，别扭着姿势怎么也调不好位子，还在自己身旁蹭来蹭去……

杨怀瑾：“！”

要命，还压到了不该压的地方。

听到身旁传来的闷哼声，余秉文没动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只是猜到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杨怀瑾。

“怎么了？”这天真的声音里透露着无辜。

杨怀瑾沉沉地喘了口粗气，哑着声道：“没事。”

让余秉文再蹭下去可能就有事了，他微微站起身，将余秉文拦腰抱起，帮对方调好了姿势，“这样可以了吗？”

余秉文换成了斜靠着杨怀瑾躺着的姿势，视线微微一转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他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

杨怀瑾忍下身体的燥热感，将自己的睡袋折起用来当靠背，陪着余秉文一起看星星。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星星，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河吗？”余秉文在晚上经常会看天空，有时候盯着月亮看能看到睡着，有时候就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几颗星星缀在夜空忽明忽暗。

“是的吧……”杨怀瑾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看星星的习惯。

听出了杨怀瑾的语焉不详，余秉文转眼看向了对方，像是从对方眼中看星星一样：“听说你不喜欢星星？”

“谁说我不……”杨怀瑾下意识要反驳，但没说出口，他对看着余秉文认真探究的眼神，他没法说谎。

“不喜欢。”

“为什么？”余秉文眨了眨眼，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杨怀瑾低沉下去的眼睫。

手伸到一半，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了，大手将这微凉的手掌捂在手心，用手指捏着对方的手指玩。

“我妈说死去的人就会变成星星，多一颗星星就说明多一个人离开了我。”

余秉文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心抽出，举着胳膊捏住杨怀瑾的脸，扯了扯对方的脸颊，“杨妈妈只说了前面半句话吧，后面半句是你自己加的，嗯？”虽然是问句，但几乎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

杨怀瑾扭着头不去看余秉文，只是轻轻应了句，“嗯。”

余秉文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双手捧着对方的脸，强制着他低头与自己对视：“就因为这原因你才不喜欢星星，星星知道得多委屈啊？”

杨怀瑾抿着嘴不做声。

余秉文嘴角微微上扬，把杨怀瑾的头又扯低了些，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才停住：“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这不是星星的错，但你讨厌他，就是你的错了。”

“假使杨妈妈说的是真的，亡者会变成星星，那我们不应该感谢星星吗，是星星给了我们与逝去的人再见一面的机会，以这种形式再见一面，以这种形式看着你长大。”

余秉文松了手，示意杨怀瑾看外面。

外面繁星依旧闪烁，像是在回应余秉文的话，并且十分赞同的样子。还有几颗特别亮的星星，它们没闪，一直亮着，像是在注视着杨怀瑾，像在倾诉着过去那么多年的误解与委屈，又或许在思念，思念着这从未抬头仔细看自己一眼的小人儿，微微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小怀瑾。”这是奶奶最喜欢喊杨怀瑾的称呼，奶奶总是喜欢坐抱着小时候的杨怀瑾，让他站在自己腿上和他脸对着脸亲昵。

“小瑾啊。”这是爷爷的声音，“开不开心啊？”爷爷最喜欢问他开不开心了。

一阵微风吹过，杨怀瑾仰望着天空的眼角微酸，像是会传染一样，连带着鼻子也酸了。

他轻撵鼻子，把帘子的拉链拉上了，拐带这余秉文躺好睡觉，“外面又起风了，我们不看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他试图用急促的说话声掩饰自己的心绪不宁。

黑暗中，余秉文的手摸索着触碰到对方的脸颊，嘴唇，鼻梁，最后触及眼角一片湿润，他轻轻拂去这泪水，将对方按着一起躺下，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拍着对方的脊背。

极其有节奏的拍打声中，他对这杨怀瑾的方向轻道：“或许他们从未离开过，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你不要讨厌星星，那是他们在看着你。”

余秉文带着助听器还未摘下，现在的他可以听见一些很细小的声音，就比如这身旁人压抑着的呜咽声。

他的手抚上杨怀瑾的后脑勺，按着对方的脑袋与自己的额头相触：“别难过了，嗯？以后多看看星星。”

他能感受到对面的颤动。

他拍拍杨怀瑾的脑袋：“现在星星喊你睡觉，你睡不睡？”

杨怀瑾还在抖。

余秉文耐心告罄，咬着牙说：“我现在喊你睡觉，你睡不睡！”

杨怀瑾不抖了，一秒入睡。

余秉文：“……”

行吧，吃硬不吃软。

【小剧场】

欧阳乐：烧烤！烧烤！烧烤！

谢鸿远把一盘烤串端到欧阳乐面前，欧阳乐抄起一根就往嘴里塞。

欧阳乐：……

欧阳乐逼着自己咽下去：为什么这根什么味都没有啊？

谢鸿远：可能这风往东南方向吹

欧阳乐又捻起一根串，先试探着问了问味道，问到了烧烤料的味道，他再次充满期待地尝了一口。

欧阳乐：……

欧阳乐实在咽不下去了：咳咳咳！这根怎么这么咸啊？！

谢鸿远：这风又往西南吹了。

欧阳乐：……

欧阳乐吃了有史以来最痛苦的一次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