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真闹心

2015年秋末。

那个星期天，余秉文的突然到来让杨怀瑾措手不及，余秉文送了药陪自己吃完早餐就走了，杨怀瑾在门口目送余秉文走远，直到看不见人。

杨怀瑾对余秉文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起来，尤其是在得知对方也不喜欢吃甜食之后，还有那个他走远的背影，让自己感觉特别熟悉。

秉文……文……

不喜甜食……

还有那双眼睛……

怎么想都像他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叫阿雯的女生，难道他们是兄妹？他也不记得阿雯有个哥哥啊。

不行，他要找机会打探一下余秉文有没有妹妹，阿雯之前突然不见了，他们全家仿佛一夜之间搬走，什么都没剩，以至于自己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她，杨怀瑾很担心她，不知道她这几年生活咋样，有没有喜欢的人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不知道再见面自己海还认出来不。

于是，他一直在寻找这机会，这一机会等到了期中考试结束后才出现。

*

“瑾哥，期中成绩出来了。”

欧阳乐刚去老严办公室偷看了期中成绩，每次出成绩欧阳乐都这么干，每次他看完都要跑杨怀瑾这边来哭诉自己又被现实碾压。

这次也不例外，他把杨怀瑾座位旁的窗户开了条缝，正要开始吐槽，被杨怀瑾捂住了嘴。

“小声点，他在睡觉。”杨怀瑾指了指自己的同桌，余秉文正趴桌子上补觉。

欧阳乐脸色顿时五彩斑斓……

“不是，瑾哥，你知道他排名多少么？”欧阳乐指指那边在睡觉的人。

杨怀瑾想了想，根据他这大半个学期的相处，他单方面认为对方学习挺努力的，至少看他上课看得出来。而且他上个月也跟着自己去参加了竞赛预赛，拿到了联赛名额，这样子看成绩也差不到哪去吧。

杨怀瑾大胆地猜了个排名：“前三？”

欧阳乐瞪大了眼睛，“这你都猜得出？真人不露相啊他。”

杨怀瑾拍了一下欧阳乐的头让他小声点，“你又倒数？你但凡上课再认真点也不至于这样。”

“没，前进了一名。”欧阳乐对于自己的排名很是在意，前进了一名也是进步。

“嗯？好意思，班上缺考了一名，你排名才被顶上去的。”

“你不要揭穿我嘛！”欧阳乐很是气愤，他把窗户一关，走人。

杨怀瑾伸出三根手指。

“三。”

“二。”

“一。”

“……”

窗户又被拉开了，刚走没多久的欧阳乐杀了个回马枪，“瑾哥，你家谁来家长会啊？”

以附中的传统，每学期家长会都安排在期中考试出成绩后的一个星期天。

“家长会？”杨怀瑾想了想，这是个打探余秉文家庭情况的好机会啊。

欧阳乐在窗外看到杨怀瑾上扬的嘴角，不是吧，开个家长会这么高兴吗？

“……”

“瑾哥？”欧阳乐想把这人摇醒。

“哦，我家应该还是我爸来。”他刚从终于有机会打探消息的喜悦中退出来。

杨怀瑾往年的家长会都是杨征来开的，自从他升初中后，杨征格外重视他的学习，就算在外出差也要请假回来开家长会，到高中了更是变本加厉就差在学校盯着自己学习了。

“好了，你快走，好冷！”杨怀瑾把欧阳乐的脑袋按了出去，无情地关上了窗，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大晚上的外面刮的风实在刺骨。

旁边的人已经被冷醒了，趴在桌子上动了动，尝试着让自己清醒点。

杨怀瑾发现这人最近一个月下课了都在补觉，也不知道这人大晚上的在干嘛，通宵学习？这么努力的吗？

而且每天中午晚上一下课人就没了影，之前还会在回家路上碰到，现在除了学校上课，其他时候都见不到这人的身影了。

“你干嘛？”余秉文刚清醒，一转头就看到杨怀瑾又冲着自己发呆，他现在还是趴在桌子上的状态，还不想起来，刚给冷风吹醒，课桌上被他趴暖和了还可以捂会。

“也没啥，就乐乐刚才过来说这个星期天开家长会。”

杨怀瑾鬼使神差地也学着余秉文的样子趴了下来，还别说，这样睡觉还挺舒服的。

两人一起趴在课桌上，面面相觑。

余秉文受不了了，他坐起身，撑着脑袋看这还在那趴着的杨怀瑾，“所以呢？”

“所以你家谁来开家长会啊？”

杨怀瑾不动，太舒服了，再趴会。

“我家没人来。”

余秉文把目光挪向其他地方，不再看杨怀瑾。

杨怀瑾没想到是这种回答，他追问下去：“为什么啊？”

“没什么为什么，”余秉文不想回答，想要敷衍他，“我说我家没人你信么？”

“这……”

杨怀瑾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话会发展成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

杨怀瑾没心情趴着了，他也坐起身来。

“没事，我开玩笑的。”

余秉文冲着窗外发呆，外面一片夜色，仅剩走廊的灯光将黑暗隔开。

*

这个机会不了了之，杨怀瑾很苦恼，直到周末开家长会前余秉文都没再和自己说过话，肯定是自己的问话踩到他的痛楚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要真的是家里没人了……

杨怀瑾有点心疼。

家长会又称老师告状会，委屈了半学期的老严终于可以报复他班上这群小兔崽子了。家长在教室里开会，学生放假，可以选择在家待着，也可以站教室外面旁听。

昨天杨怀瑾睡得晚，今天也就起晚了，到教室外走廊的时候家长会也就开始了，他的座位就在窗户旁边，一眼就可以看到杨征坐在自己位置上，旁边位置没人，余秉文家里真的没人来……

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吧，先想想怎么应付自己亲爹吧。

想来自己小时候，杨征还在部队里，一年很少回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居然是现在回想往事觉得最快乐的时光。之后杨征从部队退了下来，接过爷爷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店，创业开了公司，隔三差五可以回家管着自己的时候，杨怀瑾就觉得在家度日如年了。

杨征小时候没上过学，现有的教育经历是后来进部队补的，他一直深信学习是一件人生大事，觉得自己没能好好上学，儿子一定要好好上学，成绩也要出类拔萃，要做就做最好的那个，一直给杨怀瑾灌输最求完美的概念。

导致杨怀瑾看到自己父亲就头大，自己又不是不学，没必要一直在后面追赶鞭策逼自己学。

更何况……

更何况自己还和某人有个赌约呢……

他算一算自己叛逆期应该差不多到了，要不借着叛逆偷会懒？

这学神谁爱当谁当去吧，反正我不爱。

杨怀瑾打不起精神，一直恹恹地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远处发呆。家长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就看见杨征，脸上带着点疲惫，下巴上没好好清理的胡子泛着青。

杨怀瑾没有和家里说家长会的事，杨征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老严通知的，天知道这人又是在哪出差开会到一半匆忙赶来。

要是杨征对杨怀瑾的控制欲没那么强，说不定是个感人肺腑的负责任的好父亲，但一但控制欲太强，这浓浓的父爱就有点变味了。

杨征之于杨怀瑾，就好似傀儡师之于傀儡，要让傀儡每一个动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让傀儡按自己预想的动作而动作。

“爸……”杨怀瑾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杨征点点头，示意杨怀瑾跟着自己回家。

父子俩并肩走在路旁，杨怀瑾穿着校服推着车，杨征身上穿着开会穿的正装，二人一看就是亲父子，简直就像复制粘贴一样。

“你有同桌了。”杨父先开了口，缓慢且咬字清晰。

杨怀瑾：“……”

杨怀瑾心想：我连同桌都不能拥有么？

他摸不清杨征对于自己同桌是什么态度，但以杨征的性子，很有可能插手自己的校园生活，喊老严把余秉文调走，把自己这又变成一个孤儿座位。

杨征又开口了，一副上位者的语气：“我看了他的成绩，就差你几分，你这次丢分有点严重，有事情让你分心？”

是了，是老严能干出来的事，老严喜欢把学生的成绩打印出来，切成一条条的，再发到学生的位置上给家长看，余秉文的成绩条就在他桌上，杨征能知道余秉文的成绩也不用惊讶。

“没有，考试的时候胃疼，发挥失误。”杨怀瑾不想让杨征什么都管，连学校里的事都插手进来。

“借口！”杨征一个巴掌打了过来，杨怀瑾的脸上留下道红印。当街打自己孩子巴掌，也没有几个家长能做得出来了。

“你最好给我收起那些心思，不要分心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好学，你再这样你第一的位置就给你同桌抢了。”

杨怀瑾倒是没想到余秉文考得这么好，但他也不操心自己第一的位置会飞走，他这次考试确实是发挥失常，只不过原因不是胃疼就是。

杨征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红印，也不好再骂下去了。刚才他有点失控，不小心就打了下去。

“你这个同桌还行，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我看你们成绩可以互补的，你可以多问问他问题，虚心请教一下。”

杨征又开始给杨怀瑾灌输自己的大道理，杨怀瑾听不下去了，他推着车加快了脚步，把他爸丢在后头。

杨怀瑾心想：呵，你是要知道我考试发挥失常的原因是因为我同桌的话，你还能说出让我多和他交流的话来吗？

杨怀瑾骑上车走了，彻底不想管杨征了。

他想逃离，逃离杨征的手掌心。

他想活出自己的人生。

【小剧场】

杨征：你应该@￥#%￥￥#*&,不应该×&%￥#@……

杨怀瑾：我不听我不听

杨征：你应该好好和你同桌交流学习。

杨怀瑾：好啊好啊，我一定好好和我同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