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

“落红！这边”白川离在神界大厅接落红

“发生了什么”三人汇合，白川离在前引路，步伐匆忙。

神界大厅一片混乱，文书部的几位掌事在不断地分发任务

各位守护类神明带着自己的队伍匆匆走过

“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打伤了闻沨上仙，他是被一位河神发现倒在岸边。伤势很重，目前还没有清醒”

白川离语速很快，他时不时看一眼张知秋，但欲言又止。

“强大的厉鬼吗？还是别的什么”

三人穿过人群，走到大厅的角落

“推测是强大的厉鬼。”

“钟闻成为什么会下去？”

一般来说，钟闻成是不被允许下去的。

“是为了暮光城那边的法阵维护。推测是在暮光附近遇到的袭击。”

这样看来可能是蓄意为之的袭击。

落红头脑有些混乱，袭击钟闻成的目的是什么？钟闻成一直以来也没做过会引起鬼怪仇恨的事情吧

还有，能够实力上完全碾压钟闻成的，让他在被袭击过程完全无力求救的鬼怪能又有谁？

站在他身边的张知秋轻握上落红发凉的手，落红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今这般焦躁紧张…

之前是受命讨伐鬼怪，然后是自己的两日失踪，现在又是重要的友人遇到袭击重伤。

落红回握住张知秋的手，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自己

低下头尽力用温和的语气说

“你先回去再休息会，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来找你。”

目送张知秋走后，落红的情绪也愈发难以控制。

“玉舟呢？”

到了这个关头玉舟也没有吩咐他做事，她去哪了？

“玉舟大人刚刚下去了”

“她下去了？还有什么大事情需要她出面吗？”

“找我什么事”

玉舟出现在两人身后。

“我只是下去确认一些细节。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文书部设立的各个地区的怨灵封印几乎全被破开了。”

所以神界才会如此混乱。怨灵封印一下子全破开，大量怨灵肆意蔓延，迅速滋养起各地的鬼怪。这是仅次于两百年前的大规模鬼害。

玉舟平静地看着落红，即使面对这种灾难，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我下去确认的细节，是其中几个封印虽然破开，但是并没有怨灵涌出。”

“没有？”

“封印都是通过神明的力量破解的，破解痕迹看来，是同一人所为。这人的破解方法非常巧妙…至少我觉得，除了设计封印法阵的富海大人之外，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敌人实力非常强大。

此刻星河变得暗淡起来，文书殿的光芒也就要消失不见。大厅的嘈杂扰人心神，黑暗正在试图渗透太阳。

“我有把危机铲除的信心，神界还不至于落魄到对鬼害手足无措。只是…落红上仙，让诺英公主一个人待着真的好吗？”

落红心头一惊，瞳孔收缩，张知秋那边又出现什么了？

玉舟叹口气，“你会知道的，请谨记规则。”

玉舟把一张文书塞到落红手里，转身快步离开了。

文书内容：‘昨日夜晚，来自雨林的起义军与叛军联合一起杀到了霞光城外。过不久扶光可能就要灭亡了。’

疯狂起来了，这个世界都陷入疯狂了。落红一路飞奔去到夕海亭

“知秋”

没有人应答他。

落红一步一步地走入殿内，又一次踩过山茶花的碎花瓣，终于看见了靠坐在神座后的张知秋。

她定然是知道了。

“知秋，知秋？”

张知秋终于是抬起头，眼里的清冷埋没不住心底的悲痛。

其实张知秋也曾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国家灭亡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的快速。

但又并不算意外，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早晚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扶光王朝内政与外患，以及衰落的不可避免。

张知秋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

“你不能…不能冲动…”

落红想要先把张知秋的心思稳定住，起码不能让她下去救国。但是落红现在面对这样的张知秋，完全不能组织语言。

如果张知秋下去了，亡的就不仅仅是扶光，还有作为神明的她自己。

就算规则上没写这样的禁令，她也救不了。

历史的案例真的很多。

就比如最典型可怕的例子，黑林皇子救国无果

因为人心贪婪无知，认为神明的帮助是理所当然，从而怨恨自己的神明无能…黑林被拉下神坛，被人民的刀剑所刺。

就现在看来这种行为不可理解，但人群是愚蠢的。

黑林最后虽然没有因此灰飞烟灭，但是他决定再不为神，全身与怨灵结合成为鬼王，并引发了两百年前最大的鬼害。

“你如果是要劝我…还是算了。我知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观。”

“无论是圣医恒森，黑林皇子，他们插手自己国家灭亡之事都不会有好结果！国家灭亡得更是毫无颜面…

你现在下去，很容易会招来鬼害，而且连绵不断。神界也不会有别的人来帮你…没有人愿意插手！”

落红抓住张知秋的手臂，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着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张知秋甩开了落红的束缚。

“那些苟活于世的恶鬼会仇恨幸福，他们会因为你对自己国民的仁慈而仇恨你和你的国家…还有如果你做不到拯救所有人，怨恨会不断地冲向你…直到把你拉下神坛为止…”

这个世界不会允许无故多一杯救命的水，强行如此的后果没有人能承受住过。

落红知道太多这种类型的事情了。这是神明的困境，是这个世界的困境。

那些事情太痛苦了，他不希望张知秋经历。

这便是规则里‘神明不得干涉政权更迭’这一条设立的原因。

张知秋把脸埋入了臂弯，不再做声。

她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可她其实无能为力。

殿内满地落花，有的是来自正在凋零的山茶花，也有来自外面的灵花树。它们一直在给地面铺上花瓣，好像是在安抚公主大人的悲伤一样。

但柔软的花瓣挡不住地面的冰冷，挡不住将要到来的寒风。

规则的意义是什么？

上玄设立规则的想法是：不要责怪自己的无能，责怪规则吧，责怪设立规则的我吧。

只要他们能因为规则束缚而袖手旁观，作为神明的他们便能走下去。

而不是像恒森自尽离去，黑林堕落成鬼。

这是神明的悲哀。

因为长久的生命，因为同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看着自己的家人离去，看着自己的国家消亡，看着自己对人间的所有牵挂一点点消失不见。

世间有着万般的悲哀，身为神明的我们理应更加坚强。

不要责怪自己，责怪规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