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离去的梦

我叫黎落，至于为什么叫黎落我也不清楚，只是从记事起，大家都这么叫我。

我和一群孩子一起长大，他们有的比我大一些，有的又只有两三岁。照顾我们的是几个鬓角有几缕白发的老师，他们很严厉，似乎从不宽容任何一个孩子。他们制定了许多规则，比如我们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什么时候可以玩耍，什么时候必须保持安静……如果不遵守这些“规则”，他们就会拿起硬质的教鞭抽打你的手掌或者屁股，我见过许多调皮的孩子的手掌被打出血，但是他们从来不敢掉一滴眼泪。

但是我知道，这些“老师”不介意对成绩好的孩子开一点后门。

我在一所叫不上名的小学读书，那里的老师很友善亲切，他们的脸上会洋溢着笑容，和我印象中的“老师”截然不同——他们阴沉着脸，有时还会骂出几句脏话。

我很快就适应了在学校的生活，并且渐渐喜欢上学。我喜欢一个人待在图书室里看书，在那里没有人会板着脸，拿着教鞭时时盯着你，可以一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我渐渐发现，有一个男孩总是躲在角落的书架旁偷看我，每次我抬起头来他就会快速的躲到书架后面。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块玩？”有一天，那个男孩走到我面前，指着在操场上玩乐的孩群们对我说。

“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玩？”我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头反问道，“他们总是谈论一些我没办法参与的话题。”

他们会谈论父母给他们买的新玩具或者新衣服，会谈论今天谁来接他们回家，会谈论周末和父母去哪里玩……而我，我只能回到那冰冷教鞭的管控之下，去遵守那些“规则”——好在我可以在学校取得优异的成绩，并且也足够听话。

“他们说我是‘孤儿院’里的小孩，所以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说。

“孤儿院”这个词是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还说只有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才会去孤儿院里。

也许是有些震惊，男孩沉默了一会，说：“妈妈告诉我，没有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有自己的苦衷罢了，”他微笑着，像一缕暖阳，“我叫叶知秋，我记得你叫黎落对吧？以后我当你的朋友吧！”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他告诉我平城有许多好吃的小店，告诉我晚上广场的灯光很美，告诉我公园建起了游乐场，想和我一起去玩……他逐渐成为我除了书以为认识世界的“媒介”。但小学毕业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用书上的话说，大概就是：从各自的世界路过。

有一天，孤儿院里来了一对夫妻，他们说他们的女儿因为车祸不幸去世了，想领养一个和那个女孩年纪相仿的孩子。

在他们“挑选”孩子时，我注意到那个女人一直看着我，她的眼睛红肿着，不时用手里的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我大着胆子走到她面前：

“阿姨，选我吧！我是这里成绩最好的女孩，也是最听话的女孩！我可以成为你的好女儿！”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我只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离开这里，这是的唯一机会。

在和院长做了简单交谈后，他们决定带我走。从那天起，我也可以和别人谈论那些我曾经无法参与的话题，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和我谈论这些。

我很努力地扮演着“女儿”的角色，努力让自己显得听话，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所以几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从来没有过家庭矛盾。

上高中后，我再次遇到了叶知秋，只是他似乎不记得我了。我还认识了陈诺，我很羡慕她，美好的家庭，完整的童年，优异的成绩……她占尽了一切优势！她也令我很不爽——说话总是慢吞吞的，还总能看透别人在想什么。明明拥有完美的一切，却好像从不在意这些 。

“小落啊，你为什么总是冷着脸呢？女孩子要笑起来才好看啊。”陈诺总是笑着这样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算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