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极大,如同一个小房子,座上铺着油光发亮的黑狐皮,也难怪少商会说舒适。
突然,少商发现自己身旁是张连带小柜的四方案几。
少商目光落在案几上精致的锦盒上,锦盒半开,里面居然放着一柄染血的断箭和卷成团、带血的少商弦。
少商僵住,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为凌不疑拔箭的画面。
她浑身打了个冷颤,这个凌煞神将这物件故意摆在这,到底甚么意思。
袁慎见少商不再与楼垚对视,而是望着锦盒,抬眼一瞥,眼神顿住,恰好此时凌不疑与皇甫仪也进了马车。
袁慎摇着手中羽扇:“凌将军,那锦盒之中,可是少商弦?”
凌不疑目光放在少商身上:“正是。”
“噢?有意思,女公子,你不就是名为少商吗?”皇甫仪打量了一圈车内的人,仿佛明白了。
舜华这侄女,当真不一般!
少商见躲不过,抬头皮笑肉不笑道:“啊是啊,我是名叫少商,这琴弦不应当一样吗?少商弦有何特别么。”
见在场无人给少商解惑,楼垚急忙问道:“是呀,为何善见兄一眼便认出那是少商弦?”
袁慎笑容一滞:“无甚特别的,不过是特别的短浅。”目光短浅,不知待价而沽,还未及笄就给自己找了个夫婿,还是楼垚这般的中庸之才!
楼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善见兄果真厉害,知识如此渊博!”
袁慎一哽,刚想出口。
楼垚却已转头对着少商表忠心:“嫋嫋,多日喊你乳名,我竟忘了你名字取自少商弦,待回去后,我便给你选上一条上好的弦,为你串一珠项链如何?我想想……你喜欢鲜艳的物件,那我就找朱贝、珊瑚、玛瑙,好不好?”
“阿垚,你做事细心妥帖,你为我选的,我自然都喜欢。”
见着二人又这般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袁慎险些要叫停马车。
他宁可淋雨回去,也不想看着这对扎眼的小情侣!
凌不疑神色则更加冷漠,那张俊美到炫目的面容令人不敢逼视。
安车停在别院外,驾车的梁邱起打着伞,正要接少商下车。
哪知楼垚跳下马车,笑着将少商抱下马,见梁邱起竟还这般妥帖的撑起伞,连忙接过致谢:“多谢这位壮士。”
说完,在梁邱起呆滞的眼神下,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少商肩膀,走到别院下。
看着楼垚这般殷勤模样,袁慎与凌不疑二人对视一眼,达成暂时同盟。
少商打量着此处,白墙黛瓦,墙高院深,处处气派雍容。
凌不疑撑伞走了进来:“此乃前朝擅工事的匠人所建造的别院,你若是有兴趣,我可陪你四处逛逛。”
少商别过头:“此地离骅县有多远?”凌不疑你和袁善见一样有病吧,当着我未婚夫婿的面约我逛别院?!
凌不疑又道:“再近怕也是赶不回了,等雨停城门也会关闭的,今晚你便宿在此吧。”
少商假笑:“可是叔父吩咐……”
“我已经遣人回骅县报信了,想必此时程将军已经知晓。”
霸道!先斩后奏!
少商觉得没意思,握住楼垚的手:“阿垚,我们一同去逛逛。”
“欸程娘子。”袁慎拦住二人:“我与阿垚兄长乃同窗好友,亦将阿垚视作自己胞弟。如今为兄我有事相商,阿垚,你可会拒绝为兄啊?”
“自……自是不会。”楼垚见一贯眼高于顶的袁慎如今这般殷切,也思考是否善见兄遇到了甚么大事,是需要楼氏帮忙,但需借我之手送去楼家?
于是,一贯纯良的楼垚安抚着面露不满、跟袁慎大眼瞪小眼的少商:“嫋嫋,你淋了雨,不若去好好换身干净衣裳,我看善见兄的神态,似有隐情。”
甚么隐情!阿垚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这狡诈的狐狸骗住。
“楼公子说得有理,四娘子,这里雨大,不若去好好休息,换身干衣衫。”凌不疑开口,直接将这事定了,只见他对着走出别院的婢女吩咐道:“听明白了么,带女公子去好好整理。”
少商内心骂道:你这是征求我的意见么?你这是在宣布你的决定吧!
“我……”
凌不疑眼神一扫,两位婢女连忙上前行礼:“女公子,请。”
少商面带不岔,愤愤不平的被带走了。
楼垚目光直直望着少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楼垚一回头,是笑得无比灿烂的袁慎。
“阿垚啊,你居然又议亲了!可万不能就此沉迷温柔乡,忘了白鹿山夫子们的谆谆教诲……”
楼垚想起自己与少商所做的事,坚定的摇头:“自是不会。”
袁慎挑眉:“噢?这般自信。我与你大兄是同窗,今日我便代他尽些兄长职责,考校下你这段时日功课是否荒废。”
“啊?”
“怎么,我不配?”
“善见兄,你不是有要紧事与我说么?”
“怎得,这不是要紧事?”
“可是……”
凌不疑开口打断楼垚:“别院中设了一间书房,刚好楼公子可以去那里温习。”
楼垚见今日是如何都逃不过,叹息一声:“多谢子晟兄。”
狼狐二人对视一眼,袁慎嘴角微勾,凌不疑也似笑非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