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满臂刀痕

“你/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接着默契地不置一词。

空气陷入迷一般的沉寂。

“我/我…”再次几乎同时开口，架子上的玻璃瓶掉落到了地上，并未摔碎，随着“砰”的声响过后，在地面上滚了弧形的一大圈，滚动的声音清晰的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哈利蹲下捡起从德拉科那边滚落到自己脚下的玻璃瓶，在手中转了一圈，将其摆在了左手边的架子上。

“呃…”哈利的手指在架子的隔板上摩擦，酝酿了好久，总算憋出了一句话，“屋里这么黑，我帮你点个灯吧。”

德拉科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哈利借着德拉科魔杖上的荧光依稀看到蜡烛的位置，就摆在德拉科身后的长桌上，桌上的盒子几乎全是打开的，无论里面有没有东西，很是奇怪。

“火焰熊…”哈利走近几步。

“除你武器！”

哈利的咒语还没有念完，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冬青木魔杖就到了德拉科手上。

“你要做什么？”哈利颇为不解。

德拉科挑起眉毛，语气冷淡，但嘴角却是上扬的：“我可不希望你把圣芒戈给烧了。”他用哈利的魔杖指向屋顶的吊灯，射出一束蓝色的光芒。

造型古朴的吊灯刹那间明亮，刺眼的灯光晃得哈利瞬间闭上了眼睛，然后一点一点睁开眼睛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一副凌乱的画卷在哈利眼前慢慢展开。他突然觉得有点后悔过来。

一排排几米高的架子东倒西歪，本应锁好置于架子上排布整齐的柜子如今七歪八斜的倒在地上，盖子全部敞开着，里面装的草药杂乱无章地撒了一地。

“波特，知道你魔力强，但至于一个‘阿拉霍洞开’都要搞这么大阵仗吗。”德拉科再次向吊灯发射了一道蓝光，室内归于黑暗，他转身点燃了桌上的两只蜡烛，自顾自解释道，“我熬制魔药的时候不喜欢太亮。”

哈利用双手掩住了眼睛，以缓解因刚刚忽明忽暗的视觉刺激而造成的阵阵刺痛，抬胳膊时左臂不慎狠狠撞到了架沿上，原本就没放好的玻璃瓶再次摔到了地上，伴着清脆的声响总算成了块块碎片。

“嘶…”哈利痛呼出声。

“波特，”德拉科正在用小刀切苦艾草的叶片，“明天我会让人来鉴定损失，等你出院后我就去找你商量赔偿事宜。”

“……”

“波特？怎么不说话。你不会已经挥霍光家产了吧？”

“我都疼成这样了，你就只想着那几个加隆吗？”哈利捂着眼睛欲哭无泪。

“疼？忍着。”德拉科小小的报复心理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把哈利拉到桌前，“帮我切一下这些苦艾草的叶片。”

哈利幽怨的眼神盯得德拉科心里直发毛，于是索性转到长桌另一边，也便是哈利对面处理起了薰衣草。

“咚”、“咚”像刽子手行刑般的剁刀声，烛光在锋利的刀背上反射出阴森森的寒光。哈利把切好的苦艾草切片一股脑扔在德拉科手边，搬了个凳子坐下，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用手拖着腮趴在桌子上。

德拉科哑然失笑，这小气巴拉的救世主，把苦艾草给切的稀碎。

“波特，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些是用来给你做无梦药水的。”德拉克施了一道消失咒，稀碎的苦艾草切片眨眼间消失无影。

“不信，”哈利头枕在胳膊上，整个人困恹恹的样子，连眼睛都懒得抬，“独角兽的粉末才不是做无梦药水的草药。另外，我O.W.L.s考试魔药学拿的E。”

“所以你觉得你那药水甜得发腻的原因是因为掺了方糖吗？”

听到这话，哈利才重新抬起了头，绿色眼睛仿佛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水突然掉进一颗石子般荡起层层涟漪，神情窘迫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满分的假笑。

他旋即趴下继续耍无赖：“我受伤了。”

“所以？”

“拿不动刀哇。”

德拉科无言以对，任命般将薰衣草切片加入了坩埚中，顺时针搅拌了两下。

文火慢熬，淡紫色的魔药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有气体从坩埚中溢出，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扩散开来。

“算了，就当是因果轮回了，”德拉科重新取了几棵苦艾草，自己动手切片，又辛苦又命苦地自我安慰，“在霍格沃茨上三年级的时候，我胳膊受了伤，你还帮我剥过无花果皮，记得吗？”

“你当时胳膊根本就没事，”哈利撇撇嘴，回想起三年级往事，他显得忿忿不平，“结果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比胳膊断了都严重。”

德拉科放下刀，苦艾草的叶片被规规矩矩切成了条状，他从口袋中抽出手帕来，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瘦削的面孔在烛光下明暗交错，显得尤为矜贵斯文。

“我想起来了，你还装噬魂怪吓唬过我！”哈利恶狠狠的补充，整个人都有点抓狂。

“忘了，”德拉科嘴硬地回复，一半心神聚集在即将成型的魔药的制作上。

顺时针搅拌两圈，逆时针搅拌两圈，澄清的淡紫色魔药氤氲在满室淡淡清甜香气中，哈利闻到这个后眼睛里终于有了几丝蓬勃生气。

“等等，你怎么用的我的魔杖？”哈利这才认出德拉科一直在用的魔杖是属于他的冬青木魔杖。

德拉科把装好瓶的无梦药水递给哈利，顺带着连魔杖一块给了他，说：“挺顺手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哈利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伸长胳膊接过魔药及魔杖，不慎露出一小节纤细的手腕，德拉科的视线在此停留了片刻，隐约觉得袖子下的小臂似乎泛着不正常的深色。

光线暗淡而昏黄，他有些看不真切。

德拉科离开原地，绕过了长桌的另一边，大步行至哈利面前。他比哈利高，哈利只能困惑的仰起头，皱着眉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空气一瞬间很静谧，几乎只剩下两个人不规律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波特，这是什么？”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哈利的手腕。

——哈利的小臂上斑杂着几道血色的刀痕，毫无规律可言，像是小孩顽劣的涂鸦，有深有浅长短不一，看上去有些时日，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暗红色的血痂狰狞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灰蓝色的眸子对上绿宝石色瞳孔，像清晨迷蒙的海雾对上夜幕下晦暗不明的森林。他突然觉得哈利有些陌生了，凌乱的黑发微长，发尾打着卷遮住了鬓角，眼镜架在鼻梁上，像泰晤士河的宽广河岸，又或许是古老城堡的高耸城墙，无情的隔绝在他和哈利之间。

怪不得。

怪不得比尼恩夫人告诉他，说哈利拒绝接受身体检查。

他明明早该发现的，波特长时间的避而不见，对潜逃食死徒使出的摧心剜骨，罕见向韦斯莱发的脾气，憔悴的状态，失控的魔力，还有这满臂的伤疤。

“波特，告诉我，你没有在研究黑魔法，对吗？”他压抑住声音的颤抖，问道。

德拉克完全不敢想象。黑魔法之所以被称为黑魔法，不仅因为其效用邪恶，而且对施咒者本身也会造成一定损害，研究黑魔法是需要巫师付出巨大代价的，他曾因家庭原因接触过不少整日钻研黑魔法的巫师，他们与哈利现在的状态极为相似，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同，所以他不敢轻易去下定论。

接下来又是短暂的沉默。

“没有。”哈利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谢谢你的魔药，我想我该走了。”

哈利逃也似的离开了。

德拉科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踉踉跄跄的脚步每一声都扣着他的心弦。

蜡烛灭了，整个世界再次归于黑暗。

德拉科拿起魔杖，想了想，干脆幻影移形离开了圣芒戈。

该死的，总是让人不省心的，圣人波特。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