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是我的生日,我答应过会和边伯贤一起过,只是不凑巧的前一天刚好接到了以前院长的电话,我只能改变了行程,早上去趟以前待过的福利院,下午再去他的家找他。
福利院这些年收到了富人的资助,硬件设施较之我那会儿好了不止一点,院长在门口迎接我,热情的拥抱了我。
"当老师了?真不错。"在老人心底,医生老师公务员这些职业都是闪闪发光的,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带我逛了逛福利院,我以前的床位也换了新,变成了七岁小姑娘的新家,大概是院长事先跟他们提过,每个小朋友都怯怯的跟我说了句"生日快乐。"
吃完午饭后,我和院长在院子里逛了逛,我无意看到了一个独特的身影。
林听"这是…?"
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坐在旧轮椅上,十岁左右的样子,神色阴郁,比边伯贤小上许多。
"哦,这个孩子叫航航,半年前被送进来的,他的父母都在车祸中去世了,也没别的亲人,他虽然活下来了,但是伤到了脊柱,没办法走路了。"
他出车祸的年龄如此凑巧的就是边伯贤出车祸的年龄,我有些不忍,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
航航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态度有些冷漠也有些冲,更是自卑,不愿意去看别人的眼睛。
林听"我觉得你很棒。"
我直言道,他听到了我的话,有些诧异。
"什么?"
林听"我说你很棒!院长说你可以自己上厕所,自己吃饭,还能自己穿衣服。"
我毫不吝啬的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
林听"但是我认识一个比你更棒的大哥哥。"
航航渐渐对我放下了疑心,好奇问:"他也不能站起来了吗?"
林听"对啊。"
我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他的大腿上,
林听"而且他还看不见了。"
航航错愕的瞪大了眼,红了眼圈:
"那…那位大哥哥现在过得好吗?"
林听"他会过的很好的。"
我说得信誓旦旦,双眸发光,
林听"你也可以和他一样好。"
我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飞来了一个羽毛球,落在我的脚边,远处的小男孩朝着航航大喊:"航航!帮我们捡一下!"
这里的孩子努力都将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维护着男孩强大的自尊心,我放弃了帮他捡球的想法,看着他推着轮椅慢慢往前,一手扶着扶手,慢慢弯下腰捡球。
他捡的很慢,也捡的很辛苦,甚至差点失去平衡从轮椅上摔下来,但总归还是捡到了羽毛球,大力的朝对面的小孩扔了过去。
看着成功的样子,我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刚想夸他一句,却猛地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减退,我脸色微白。
"姐姐,你怎么了?"航航不明白我突然不安起来的情绪。
我定定看着他,突然从包里翻出一本书,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
林听"航航…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航航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我没有恶意,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好啊,玩什么。"
林听"你闭上眼,然后我把书扔到地上,看看你能花多久的时间把它捡起来,好不好?"
航航犹豫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我依言将书丢在了地上,为了给他降低难度,特地丢到了他的脚边,航航摸索的弯下腰去,在面前摸了半天都碰到书,再加上那本书不算厚,他艰难的触碰地面,险些摔下来。
我想到了边伯贤。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雨天,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捧了一本书,一辆别克疾驰而过,吓得他手里的书脱手,掉在了距离轮子有一段距离的地上。
紧接着几辆车来回穿梭,我的视线有几秒钟的阻挡,等我再看到了他时,那本书又已经在他的手中。
他那么多年的盲人,听觉肯定比航航灵敏,但是摸书、捡书对一个盲人和残疾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捡到那本薄薄的《飞鸟集》的呢?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我感到背脊发凉。
我又想到了那个被赋予诅咒的谣言。
周立,尹琳,还有董明口中错过抢救时间的他的父亲。
手机骤然震动了起来,我惊慌的看向手机,来电显示赫然的写着"伯贤"两字,我咽了咽口水,慢慢接起电话:
林听"喂…"
边伯贤"林听。"
边伯贤的嗓音含笑,
边伯贤"你什么时候来呀。"
林听"我…我准备回来了。"
边伯贤"那我在家等你。"
我挂断电话,航航将那本书递到了我的面前:
"姐姐,我闭着眼睛捡不到,我输了。"
我僵硬接过,硬生生的挤出三个字:
林听"谢谢你…"
边伯贤依旧顶着我所熟悉的笑容。
当他朝我靠近时,我的两条腿就像在驻扎在地上一搬,既无法上前,也无法后退,我死死的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企图看出些端倪。
边伯贤"你怎么了?"
边伯贤疑惑的仰起头,
边伯贤"怎么都不应我。"
我回过神,生硬的扯起笑容:
林听"啊,没事,就是又点累了。"
边伯贤"正好,我给你准备了蛋糕。"
边伯贤牵上我的手,控制者轮椅朝屋里走,
边伯贤"今天家里只有我和你。"
边伯贤为我准备的蛋糕时粉色的,上面还有一只黄色的百灵鸟,他总说我念英语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鸟儿在唱歌。
我突然站起身:
林听"我去厨房接杯水。"
我故意接了一杯热水,端着杯子走出厨房时,边伯贤正乖乖的坐在蛋糕前,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我走到他的面前,借着假装去够刀叉,狠心让杯子"意外"掉了下去,恰好砸在他的大腿上。
林听"对不起!"
我慌张的去够纸巾,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边伯贤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淡淡勾起笑意:
边伯贤"没事,林听,我的腿不会觉得痛。"
他平静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很难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忍着灼伤皮肤的剧痛而笑眯眯的跟我说话,这该有大的意志力。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湿漉漉的裤子又愧疚起来,我蹲下身,小心的替他擦去水渍,继而起身问:
林听"家里的烫伤膏在哪里?"
边伯贤指了一个方向:
边伯贤"那边的柜子上。"
我转身走向柜子,打开了一个个抽屉依旧没有看到急救箱:
林听"伯贤,你记得在哪个抽屉里吗?"
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伯贤"可能在第二个,也可能在第四个。"
我打开第四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我皱了皱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
林听"没有——!"
我手脚冰冷的僵在原地,愣愣的仰头看向比我高出些许的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冰冰的、准确的落在我的眼中,他微微勾起笑意。
边伯贤"林听,你不该那么聪明。"
手里餐盘被他高高举起,毫不犹豫的朝我砸来——
一阵剧透从太阳穴处开始蔓延,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额角流了下来,糊了视线,眼前狰狞笑着的少年逐渐模糊,紧接着眼前一黑,我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当我看到温和漂亮的五官变作冷血狰狞之后,我只觉得仿佛看到了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