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看看漂亮的东西

这场格外难熬的教学随着佣人的出现终于结束，他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几乎连滚带爬的朝前趴去，拉开距离后才踉跄的撑着蹲麻的腿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我悄悄贴了下脸，要死，烫的吓人。

饭桌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西式的菜式一人一份，边伯贤拿着刀叉，熟脸的切着牛排，慢条斯理的吃相的的确确像是一个教养极好的贵族少爷。

我离开时，他硬是要将我送到外面，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他对自己的家格外的熟悉，顺着石子路停在了大门口。

边伯贤"林老师，今天谢谢你陪我吃晚饭。"

他扬起笑意，笑得格外灿烂，我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边伯贤"林老师？"

他疑惑的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忙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笑道：

林听"也多亏了你，我吃到了那么正宗的菲力牛排。"

手背一凉，我诧异的低头看去，他竟抬手牵上了我的手，想到什么又慢慢的松开了，我总觉的胸口像是羽毛划过。

边伯贤"明天见。"

他自若道。

林听"啊…明、明天见。"

我急急忙忙的应声，转身便想走，刚出了大门我又忍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单薄的身影坐在路灯之下，他的眼睛明明看向我的方向，却没有任何的着物感，我盯着他那双腿，鼻尖突然发了酸。

我掉头朝他走了回去，听到我的脚步声，他露出诧异的神情，耳尖跟着动了动：

边伯贤"林老师？"

我在他的轮椅前蹲下，轻轻搭上他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仰头看向他：

林听"伯贤，你妈妈说你不想继续治疗了，真的吗？"

他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窘迫，随即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我慢慢牵上的他的手，少年的手心常年冰冷：

林听"为什么不再试一试呢？万一还有一丝希望呢，万一你可以站起来，可以看得见呢？"

边伯贤"很久了。"

他压低声线哑声回答了我的问题，缓缓仰起苍白的脸，

边伯贤"对我来说，失败的次数早就比得过成功的希望了，我不想再被告知'再一次'了。"

他轻轻睁开了我的手，却朝我的脸试探摸来，我没有躲，任由他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上的脸，掌心滑落到我的眼睛之上。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边伯贤"林老师，被捂住眼睛的感觉怎么样。"

我老实道：

林听"不太好。"

边伯贤"眼睛被捂久之后，时间会过的特别特别慢，期待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也会变得特别慢，我等待希望的时候别人告诉我才过了一年，我却觉得已经过去是十年了，那是一个很绝望的数字。"

他放下了手，我缓缓睁开眼，又看到了他漂亮的五官。

我站起身，绕到他的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愣了下，睫毛轻轻扫过我的手心，痒痒的。

林听"什么感觉？"

边伯贤" 没什么感觉，习惯了。"

我撤下手，说的果断：

林听"可你放下手的那一刻，当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听“伯贤，我的双腿能走路我的眼睛看得见，我不能和你共情，但是我敢确定，当你重新站得起来，重新看得见时，你先前所有的绝望都会不值一提。"

他的指节轻轻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搭上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前方：

林听"你的正前方有一盏路灯，是冷白的灯光，灯泡附近有一堆的飞蛾，扑腾着翅膀的样子很有生气。"

他抬起头朝那儿"看"，轻声问道：

边伯贤"漂亮吗？"

林听"漂亮啊。"

我说的干脆，笑道，

林听"大自然的一切都很漂亮，树漂亮，花漂亮，人也很漂亮哦。"

边伯贤被我轻佻的语气都笑，他一伸手就准确的拉住了我的手，他仰起脸庞，漂亮的五官在我眼前熠熠生辉：

边伯贤"我想看看漂亮的东西。"

林听"当然可以，只要——"

边伯贤"看看你。"

我愣在原地，傻傻的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剩下的半句话被我抛在了九霄云外。

我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盯着扑腾的飞蛾轻咳了一声：

林听"那…那你就好好治疗，把眼睛治好，就能看见我了，当然，腿也要治好的。"

他露出笑容，乖巧点头：

边伯贤"好。"

时间不早了，我想走，右手却还被他牵在手里，我尴尬的抽了抽手指，没抽动，只好喏喏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林听"诶，你可以放手了，你半个月之不到就要成年了边同学，怎么还喜欢牵着老师。"

边伯贤"因为你是林听我才牵你。"

他仗着看不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我有时都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我被气笑了：

林听"是是是，我的荣幸，但是你可以松手了。"

他抿了抿唇，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闷闷"哦"了一声，松开了我的手。

我浑然有一种欺负了小孩的罪恶感，走出了两步又退回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闷声笑了才松了一口气。

林听"再见，边伯贤。"

他朝我挥了挥手：

边伯贤"再见，林听。"

我的大名就这么自然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脚下一绊，回头瞪他，可惜他看不见：

林听"边伯贤，你没大没小哦。"

他无辜的歪了歪头，理直气壮道：

边伯贤"我以为林老师把我当朋友才和我说那些话的，原来还是摆着老师的架子吗？"

他阴阳怪气的委屈着，让我莫名反省起自己的小气来，成功被他带到了沟里，只好抓了抓头发，无奈败下阵来：

林听"算了算了，随你高兴怎么喊，但是在学校一定要喊我林老师！这是我身为老师的尊严。"

他粲然一笑，点头道：

边伯贤"遵命。"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看在他笑得好看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计较，掩着笑意转过身：

林听"真走了，拜拜。"

出租车上，我满脑子都是少年一颦一笑的画面，涣散的眼睛分明让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是笑起来又是那么的明媚，还真是奇怪。

我按了按太阳穴，看向窗外的璀璨的霓虹灯，失笑着。

我似乎，不太适合当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