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欺负

边伯贤比我想象中更好相处。

我本以为他是一个因为自身残疾而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少年，可他意外的向上。

那天的谈话似乎拉近了我和他的关系，他会主动来问我上课的知识点，向我请教英语的发音。

值得一说的是，他的口语很不错，配上他的声线，极其适合英语。

边伯贤"谢谢林老师您给我的酸奶和三明治，我很喜欢。"

他突然提起这样一嘴，我诧异道：

林听"你吃完了？"

他点了点头，极有礼貌的样子，很乖。

我失笑：

林听"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我看你便当都不怎么动。"

边伯贤"因为你送的比家里带来的要好。"

他微微笑着，

边伯贤"所以我喜欢。"

我愣了愣，翻译过来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送的是人情，被他绕了三路十八弯委婉的说出来还怪感动的。

我笑着，本能的又想摸他的头，想到他上次反应，及时在半路收了手。

林听"行，下次再给你带。"

边伯贤似乎更喜欢草莓味。

当喝到草莓味酸奶的那一瞬间，他会稍抬眉稍，微表情显得可爱，而他这份与周身清冷气质反差极大的可爱成了我每天中午路过超市都要进去逛一圈的理由。

我顿时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养一只小动物，投喂的乐趣的确无法溢于言表。

工作一个多星期后我渐渐适应了教师的新身份，也开始思考起边伯贤曾经对我课堂的评语，着手改进。

这些天早晚温差大，我不过是在桌上趴了一觉便感冒了，吃了一颗感冒药整个脑袋都昏昏涨涨，强撑不住，备课到一半便趴下了。

杨芬"林老师！林老师！"

我在杨芬的推搡中惊醒，见她手里拿着课本和半杯温水，我打了个哈欠，

林听"杨老师，你准备去上课了啊。"

杨芬"我课都上完了，你怎么还在，下节你不有课吗？"

林听"什么？！几点了？"

我睡意跑的干净，猛地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下节课上课还有死亡三分钟。

杨芬同情的看着我：

杨芬"你快点吧，今天有领导下来检查，被抓到就完了。"

我连忙拿起桌上的备课本和试卷朝外跑，一想到教导主任反光的镜片死盯着我，我不由抖三抖。

好在七班在一层，不需要爬楼梯，预备铃已经打响一次了，我还未到班级门口边听到里面周而复始的吵闹声，这一群兔崽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守纪律。

我站在门口摆好脸色，握住门把手重重推开：

林听"上课铃声听到没——周立！你在干什么！"

看到面前的一幕我迅速白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围在垃圾桶边的一群男生，周立握着边伯贤的轮椅把手，在众人的起哄下一次次的将他望垃圾桶上撞，边伯贤脸色惨白的握紧扶手，努力保持平衡。

我立即冲上前，挡在边伯贤的身前，冷着脸看向毫无悔改之意的周立：

林听"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马上给边伯贤道歉。"

周立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周立"林老师，你不会和二班的那个村姑一样吧？"

林听"什么？"

旁边的男生嬉笑着搭腔："看中了小白脸伺机图谋不轨啊哈哈哈哈。"

周围的一圈男生哄堂大笑，我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猛地将手上的书本摔在就近的桌子上，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让教室暂时安静了一刻。

林听"你们几个，给我到外面罚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当初在考教资的时候，书上白纸黑字的话强调了老师要关系学生不能体罚学生，而设身处地之后才发现，理论和实践之间有道鸿沟。

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学会尊重老师。

周立带头踹了一张椅子，流里流气的转身出了教室。

我气的胸口起伏，转身看向边伯贤，努力平复语气：

林听"没事吧边伯贤？"

他低着头，听到我的声音后缓缓朝我的方向仰起了脸，眼角逼红，嘴唇也咬破了一个口子，我无法想象他在黑暗中经历过什么，看向他的目光都忍不住发抖。

边伯贤"没事。"

他哑声说着，双手下意识摸索墙壁，却半天够不着，半晌，他不聚焦的眼睛朝我投来，低声道：

边伯贤"林老师…能麻烦您推我回座位吗？轮椅卡住了。"

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走到她的身后握上把手慢慢将他推了回去。

边伯贤的座位旁也是一地的狼藉，盲文教材散了一地，我蹲下身将它们一本本捡起，规整的摆放在他的桌上。

边伯贤摸索着书本，朝我说了句谢谢。

班里细细碎碎的讨论着什么，我回到讲台，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桌子，心情尤为的差：

林听"谁还没说够的，上来说，这节课你来讲。"

下面鸦雀无声。

我拧着眉朝窗外对我做鬼脸的几个男生瞪了一眼，眼不见为净的收回了目光：

林听"把昨天的卷子拿出来，我们先对一下答案。"

……

上完课之后，我将班长喊了出来单独讲话，他畏畏缩缩的半天不敢说周立他们对边伯贤做过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到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他们仗着他行动不便欺负他，

我本想去跟李宇了解一下情况，可还没打通电话就被教导主任喊道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周立一下课就跟教导主任告状说是我体罚他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我气不过，反驳道：

林听"主任，你不知道当时他们有多恶劣！直接推着那个男生的轮椅把他往墙上、垃圾桶上撞！那孩子眼睛还看不见，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刘主任抿了一口保温杯，朝我撇来一个目光，似乎是责备我太小题大做："林老师，我知道你们新老师总是义愤填膺，但是我们一天要管的学生那么多，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五个手指还不一样长呢，你要懂得明哲保身。"

林听"……"

教导主任放下茶杯，苦口婆心道："现在的学生不比以前，什么大事小事都爱搞实名举报那一套，现在不过是告到我这，要是让他们抓到把柄告到了教育局，不光是你，睿明都要受影响，反正这群学生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你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经验老道的教导主任口中说出来的，他精明狡猾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中学数学老师，一个瘦小的小老头，却极喜欢借着讲题的名义贴着女同学，当我惊恐的躲开他抚摸着我后背的手，他也是拿这样的眼神看我。

"躲什么呀，你是学生，成绩是最重要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副嘴脸，而现在，这幅嘴脸又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