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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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城主见到荆玉，那叫一个激动，“将军！”

“曾大人，如今我已卸甲，你叫我将军不适合”荆玉抱着剑，一边走一边跟他寒暄

“瞧我这记性，琼华小友，这次来燕城可是来长住啊”曾寻禅心里是盼着她长久地留在燕城的，如今南境迦关那里又打起来了，战事断断续续，僵持了一年多，最后还是景国皇帝病了才休战

可盛国这边也是一团乱账，一停战，能打仗的将军都被盛王贬官流放，如今朝中的武官十不存一，境遇好一点的如叶家，府上有个大长公主，皇帝便只让叶啸在家赋闲，没有下狱，再就是懂得明哲保身的，主动请退归隐了

盛王他老人家是一点也不担心燕城这里挡不住北戎和北狄——要不是三年前来了一个荆照雪，他这里早就是北戎的地盘了

“故地重游，曾大人，你公务都看完了吗？”荆玉在一家布庄前停下，“我到了。”

曾寻禅看到前面挂着〖楼家布庄〗牌匾的小楼，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这时，里面出来了两个女人，一个高挑瘦削，一个则脸色苍白，见了曾大人都很是惊讶，“民女见过大人。”

“柳娘、张二姐，是我” 荆玉撩起白色的幕篱。

“是将军！”柳如意平日里总是羸弱不见血色的脸上多了几分薄红，她快步上前，想拉她的手，却又迟疑收回，“将军一切安好否？”

她本是书香门第柳家的姑娘，嫁到了楼家后，因夫家获罪被流放到燕城。

楼家世代为将，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来到燕城，荆玉怜惜他们的遭遇，便将楼家儿郎都收编入军，又买下了一家快倒闭的布庄安置女眷——自此楼家对她归心。

后来柳如意的夫君战死，柳如意听闻噩耗，险些难产丧命，荆玉又出手救了她和她的女儿。

柳如意当时快要活不下去了，有好几次想抱着女儿去死，那个时候她甚至失去了恨的情绪，只觉得这个世道糟糕透了。

有一次荆玉拎着一只羊上门，“是给小歌儿喝奶用的。”

“有的时候就跟做梦一样，我总觉得他还在，我们还在盛京的那个小院子里，那天三月的槐花开了，他说要带我去跑马。”

说实话，荆玉不太记得柳如意的夫婿，只记得是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射箭的准头不错，最后在军中当了弓箭手。

后来打扫战场，统计了死伤名单，荆玉带兵回城，先去挨家挨户地送去抚恤银和出征前她让每个士兵写下的遗书。

照着遗书留下的地址，来到布庄，她才知道，死的人里有楼家人，给她开门的是个孕妇，她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以至于一见到她就动了胎气。

“如今三月早就过了，不过等你养好身子，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燕郊马场上跑马。”荆玉把羊交给张二姐，看了眼襁褓中的小姑娘，她的生父遗书中给她起名楼止戈，身边人小歌儿小歌儿地叫她。

柳如意怔愣着，眼泪簌簌落下。

荆玉心里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在军营里跟一根筋的直男相处久了，她的情商隐隐有跌破及格线的趋势，“柳娘子，我救了你和小歌儿的命，你打算如何报答？”

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开解一个想要殉情的未亡人，只能靠这样的无耻言论让她想点别的，比如，她猜柳娘子心里可能在想〖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个办法虽然无耻，却有效，柳娘子果然不哭了，可怜兮兮地问她需要自己做什么

荆玉便提了一个收留战后遗孤的要求——布庄的生意还不错，楼家有男郎在军中，布庄没有遭到本地人的排斥和打压。

柳如意答应下来，陆陆续续收留了十多个战后遗孤，有事可做，她便自然而然地走了出来，再也没有想过殉情了。

荆玉来到燕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柳娘子的布庄，这里是她带兵回城后常来打卡的地点。起初是惦记着小歌儿，对于直面战争的绝望和血腥的人来说，新生儿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良药——

她正是为这样鲜活的充满希望的生命而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