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15

穿好上衣，腿上的药膏也涂得差不多了，澹台烬又收起了他模仿学来的凶狠眼神，安静地注视着荆玉，似乎把她当成了新的观察和学习对象——跟另一个黑衣服的高个子比起来，她更加值得关注。

荆玉不再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比起教会他「愤怒」和「难过」，她更希望他最先体悟到「幸福」和「欢喜」。

“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荆玉把他塞到被子里，廿白羽已经任劳任怨地打起了地铺，他们一路走来基本上都住在一个屋子里，毕竟三个人留一人守夜戒备，住在一起更安全。

背上还有伤，澹台烬知道进被子里应该就是要睡觉了，于是开始脱自己刚刚才穿好的新衣服，他并没有才穿上新衣就脱掉的烦躁和不舍，脱落的衣服也会一板一眼地叠好，然后规整地放在床头。

他怎么这么乖，荆玉心里忍不住想出去问荆兰安，小殿下都这么乖了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来荆兰安还没想通吗，不然怎么还在外面挨冻，她不冷的吗？

“兰安姑姑，阿烬想听童话故事”荆玉本意是想递个梯子把人喊进来，却不想荆兰安听了，险些直接扛着梯子跑路，童话故事是什么，她好像从来没有给小殿下讲过，是每个孩子都有吗？

荆玉喊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等荆兰安掩上门进来之后，找补道，“童话就是孩童喜欢听的话本子，小时候，空宜哥哥就给我讲过后羿射日、精卫填海的故事，兰安姑姑给小殿下讲过吗？”

荆兰安摇头，她和莹心没有嫁人，也不曾做过母亲，光是让小殿下免于饥寒就让她们耗尽了心力，更谈不上教养一个灭七情绝六欲的孩子

她笑得有些苦涩，“兰安命薄，以前也不曾听过这些，不如大司祭给我和小殿下讲一讲吧”

打好地铺，直挺挺躺尸的廿白羽举手，“我也没有听过，少族长果然偏心。”

最终荆玉讲了精卫填海的故事。

“……精卫飞翔着、鸣叫着，离开大海，又飞回发鸠山。她衔来石子和树枝，扔向大海，成年累月，往复飞翔，从不停息。”

荆玉讲完，收获了三张疑惑脸。

她怀疑澹台猫猫是靠模仿混入其中的。

“后来呢？”廿白羽问，“我记得上次仲虺伯伯说过，精卫最后和一只海燕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他脸上就差写着「虚假结尾，强行悲剧」八个大字了。

“我这个版本的结局就是这样。”荆玉也奉还了八个字「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精卫填海是人类勇气的赞歌，也是歌颂女性荣光的战歌，有些版本里在结尾处加了一只路过的海燕——〖偶海燕而生子，生雌状如精卫，生雄如海燕〗，在她眼里就是烂尾哒咩

“精卫与东海龙子有嫌隙，一人到东海中遨游，实为不妥。”荆兰安委婉提出自己的看法，她是个谨慎的人，并不认同精卫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做法。

澹台烬本来并不想说，但他心中有疑惑，便只能开口，“精卫溺于东海，溺毙后却以鸟身复生，人也可以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