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4

萧瑟找齐药方上的所有药材，用了一年零五个月。

苏玉也在这雪落山庄里种满了月凝草，月凝草，其实是凝雪草的变异株，是由她每半个月凝出的水珠孕育的，这种小草开出似雪粒般大小的花，瞧着像是草叶积雪，所以又被称为积雪草，白日里并不起眼，只是在月夜里，那一朵朵似雪的花盈盈似凝了月光，所以苏玉便给它起名为月凝草。

暗河总是多雨，炽烈明媚的光很少照进来，她种了很多月凝草，暗河的人对这种会发光的小草容忍度相当高——不要指望一群杀手用〖喜欢〗这样矫情的字眼。

“又在发呆，想家了？”萧瑟练习完一套棍法，凑过来问道。

苏玉摇头，谁会想那个鬼地方——大家长热衷于搞事，便宜爹每天一转伞她就觉得要死人，昌离小叔叔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

“萧瑟，如果恢复武功，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突然，苏玉问道。

萧瑟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寂落而幽深，“不知道，或许是去青州看一眼”

“青州，有什么渊源吗？”

“青州九城，是这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掌握着天启八成的财富。”

忘了这货是个财迷了，苏玉扶额。

她刚要起身，就听他语气落寞几分，“也是我母亲的故乡。”

“那的确应该去看看，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娘亲一定很担心你。”苏玉心中不无羡慕，她这一世生下来就没有娘亲了。

“我母亲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萧瑟伸手接住一片六霜花，“落雪了。”

苏玉没有揭了他人伤疤的自觉，也伸手接住簌簌落下的雪花，“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春日里酿的桃花酿可以开了。”

“正有此意”，萧瑟把长棍扔给她，“我去取酒来。”

只见他踏雪而去，遇到客栈的小二，还不忘让他们提前下班，“今日落雪，雪落山庄提前打烊。”

他走后，苏玉催动灵力，只见那原本要落在她发间、衣袖上的雪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随着她指尖在空中舞动，须臾间，又片片相接，化雪为冰，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落在掌心，悠然转动。

苏玉忽而觉得这场景有几分熟悉——好像……便宜爹每次杀人都是这样催动刀丝细雨伞的

她倏然合掌，只见那莹莹冰剑化作片片雪花，四散而去

“酿秫小春月，取酒雪花晨。”萧瑟取了酒来，用红泥小火炉煨着，又煮了几瓣梅花雪浸了玉羹斗和翠羽杯，用作盛酒。

等酒香散开，他朝坐在秋千上无边落寞的苏玉招手，“小医仙，再不来，酒就被我喝光了！”

一坛桃花酿饮尽，雪落晚黄昏，苏玉半醉着，开口就是医嘱，“如今你的隐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盘桓在隐脉之间的阴诡内力也在渐渐被你化去。”

“月凝草对洗筋伐髓有奇效，你可以每月服一株，我种下的够你用八年。”

“你要走吗？”萧瑟蹙眉，相处了十七个月，他却对她一无所知，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门派，更不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现在她在跟他告别，他甚至连挽留的理由都没有。

苏玉点头，“离开家、姑且把那里称作‘家’吧，离开家里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没有办法在他们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去过她向往的安宁如梦的人生，那就回去吧，回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期许

“那你还会回来吗，我是说，去哪里能见到你？”萧瑟预感，她今夜或许就要走了。

“萧瑟，下次再见面，或许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所以，最好不要再见了。

说完，她放下酒杯，打算连夜赶路，回暗河。

“等等，我还有一个名字，萧楚河，不过这个名字的一切都是被我抛弃的从前，如今我只是雪落山庄的萧瑟。小医仙，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萧瑟一步踏云，却只抓住她一节衣袖。

“你知晓江湖事，或许听说过芙蓉鬼，那便是我的从前，萧瑟，从前的你成就了现在的你，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芙蓉鬼，魅杀人」传闻她是暗河下一任傀主，一笑百魅生，十步杀一人。

这一夜，月静寂，有人听雪到天明。

也有人飞雪踏惊鸿，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