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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世界的我

未来在爱里沉溺

解释完了一切,陈岷托付给江城的使命也完成了,江城起身,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向我鞠了个躬,缓缓开口:“嫂子……您节哀,我先回队里了。”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江城走后,我脑部的酥麻感遍布全身,本以为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不争气的泪水再次从眼眶流下,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陈岷早就知道我不喜欢樱花,我跟他从高一相识,相认,整整十二年,我拙劣的演技他肯定一秒就能看穿,说的玫瑰花化妆品跟他在网上看的一模一样,他只不过是想附和我而已。

我抽泣着捧起那一大束花,抱紧了尾部,仿佛就像跟陈岷相拥,刚才还是普普通通的一束花,现在充满了一整个天海沧桑,

每一朵都泛滥着他无尽的爱意。

但是被摘掉了的花有一天也会枯萎,就算每天细心灌溉它,没有了土壤的滋润,它就像没有了母亲的婴儿。

玫瑰的话语是,浪漫至死不渝,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予了我浪漫,至死不渝的浪漫。

我的人生灿烂一时,但终究不会灿烂一世。

原来哭到极致真的会肚子疼,头晕目眩,只是这次没有热腾腾的鸡肉粥了。

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哭到窒息,哭到头疼的感觉,第一次是我跟陈岷在大三那年,自习课期间,我突然被班主任叫去出去,她让我赶紧回家一趟,听到这儿,我心里就已经明白,

奶奶出事儿了。

我瞳孔猛缩,什么都来不及整理,用生命跟时间赛跑,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在路边拿起一辆公共自行车就拼命地往家里赶。

等我八百里加急到家后,气都喘不过来,就被我爸扇倒在地,我当时心底猛地一抖,我站起身,果然,

我来晚了。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我奶奶的遗体痛苦,心脏好像在被一万根针扎,虽然生老病死是常理,但是我接受不了,我实在接受不了……

世间最遗憾的事,应该就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力所能及的事吧,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工作忙,只有我奶奶累死累活照顾我这么个调皮蛋,我还放出大话跟我奶奶说,等我赚钱了要给她买大别墅,让她再也不用过苦日子。

奶奶没读过多少书,在小学三年级辍学,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多少文化水平,唯有一段话让我一辈子谨记于心-

“夏夏,奶奶这一辈呢,终有一天会离开你,你长大呢,也会遇见自己很爱很爱的人,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共度一生,所以呢,不管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你的爱人,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并不是缘分尽了,生老病死是常情,是他们准备要在下辈子跟你相遇咯。”

“那我长大以后的老公是谁啊。”我用稚嫩孩子的口音问到。

奶奶笑到:“这种事情得靠缘分,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陪伴你后半辈子的人。”

当时不懂,可我们总得用经历一点一点掩埋儿时的天真稚嫩,直到身心都被故事填满。

就像现在,我的后半辈子再也没有陈岷了,我们再也创造不了崭新的回忆了。

我奶奶走后,我颓废了好一阵子,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不回学校,饭吃不下,夜夜失眠,眼泪也哭干了,最后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爸居然给他从来不认可的一个人,从来不接受的陈岷打了电话让他来我家劝我。

当我在我的房间门口看到陈岷的那一刻,我心底的委屈被放到了极限,我猛地冲上去抱住他,哭干了的眼泪又再次填充,好像只有在陈岷面前,我可以释放出我最脆弱的一面。

也在那一刻,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我跟他似乎总是这样,看起来是我一直在照顾他,什么都是我在做主,就连家具买什么样式都是我拍板。

实际上他才一直是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和寄托,现在他走了,我的未来好像彻底被灰霾笼罩,我看不清前方,摸不清道路,未来没了陈岷该怎么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还在想,如果我当时不立下这誓言,我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折磨人般的丧失挚爱之痛,还是说,以后还会有千个万个机会立下这非他不可的誓言。

这两天,我似乎又回到了我奶奶走的那几天,只是这次没有陈岷了,只剩下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走出来……

我在医院的同事也会时不时来看看我,院长直接给我放了三周的假,让我平复情绪后再回医院。

不管多久我都接受不了我的少年已经驾鹤西去,多年以后我会不会记不起来他的模样,会不会忘记他的声音,会不会关于他的一切都会逐渐模糊。

那个惊艳我整个青春的少年,那个单膝下跪请我嫁给他的男人,那个领着所有队员叫我称我为嫂子的陈队,那个一直默默守护我的小先生。

老天会不会连让他在我的回忆里都不让了。

……

已经一周了,一点关于小先生的消息都没有,他就算没被石块砸死也会被活活饿死,他真的把我抛弃了……

在医院住了一周,每天面对的除了四面八方的白墙就是千篇一律的病号餐,我每天梦到陈岷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梦里满心欢喜,现实不尽人意。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苍白无力,好丑,这还是夏婷吗,这还是那个贤惠优秀的陈太太吗。

我不想再熬下去了,

我想回家。

回我跟陈岷的家。

下午我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我可以回家啦!虽然是打车回去的,有点不习惯。

之前跟陈岷住的那栋公寓拆迁了,拿到的拆迁款在二环附近租了套公寓,地段相对提高了不少,至少离医院近了。

我推开公寓的门,所有家具都在原位,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跟陈岷的照片……我教他做饭的厨房……和家门上挂着的牌子,写着“陈夏之家”……

家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充斥着过去的回忆,

是啊,回忆都过去了。

骤然发生的意外真的让我措手不及……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陈岷已经离开了的事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受,或许三年,或许十年,或许一辈子。

当逝者生前的所有物品全部摆在我面前,眼泪就好像水龙头般一泻而下,我不忍直视……我不敢去想……家里的一切都将停留在这般样子……

我一想到以后家中再也不会有陈岷的东西新添进来,家中再也不会有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我就感觉未来所有的快乐都会转瞬即逝…..以后的欢喜再也不会是陈岷带来的……

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他,但是双眼一闭固然痛快,我还有父母,亲人。爱人是生命的支柱,

孩子也是。

传说在很久以前,樱花其实是白色的,一个女孩一直在等一个男孩,一边思念,一边哭泣,直到流出了血泪,油尽灯枯,在生命的最后也没等到男孩。最后女孩在樱花树下跟泥土融为了一体,为白皙的樱花染上了浪漫的红色。

最后男孩回来了,他被这浪漫的樱花迷得神魂颠倒,但是他却不知道一个女孩曾经为他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我从未想过这个家会落到四分五裂的结局……樱花的传说终究还是灵验在了我跟他的身上……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回家,这不是我家,那这是谁的家,反正不是陈夏之家……

或许以前我对未来的幻想都沉溺在爱里,对将来抱有无限期待和憧憬,但是现在对未来,我只想逃离……就像受尽了土壤滋润的花朵被连根拔起,乍然失去了生长的方向,变得麻木,僵硬,最后虽然在阳光的沐浴下,但结局终究会是凋谢。

泪水覆盖在我的眼睛起了一层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有些事情虽然扑朔迷离,但结局已经明了,那张失踪证明只是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一层纱,

陈岷他死了。

我撑着餐桌旁边的椅子,重心不稳地站起身,拇指和食指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它好像有一种能暴增安全感的魔力。

我看着家里随处可见我跟陈岷的合照,当初承载着无限爱意的照片现在却好像在陈岷和我之间划上了一条重重的交际线,我跟照片上的夏婷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幸福无比,眼里有星星的夏婷,一个失去挚爱,眼里只剩下悲凉的夏婷。

陈岷塑造了我的青春,可我却无法保住那个塑造的人,

我的未来彻底失去他了。

高中三年,陈岷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那张俊俏的脸何以地动人心弦,我虽然忙着考医科大,但是我也不否认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曾惊艳过我的青春。

我喜欢他,

他不知道。

不管多渺小的举动足以开心一整天,作业跟他放在一起、考号紧挨着他、甚至坐到了他之前坐过的座位都能让我怦然心动。

高考结束了的那一刻,学校门口人群涌动,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有着肆无忌惮地撕着试卷。

我从第一考场走出来,心里从未有过的舒坦,却又如此躁动。

他喜欢我,

我知道了。

我的一腔热血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的满心欢喜。

我们从校服开始,却没有走到婚纱。

灯没开,我哭一会陈岷应该看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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