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我醒来又入睡，把苏醒放慢。我感觉命运，不会惊恐。我行必行之路，学习人生。——题记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斑没和回去复命的商队一起回到木叶，诛杀黑绝的心愿已了，本该心无旁骛地回到泉奈身边去，可是临到头了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到，明明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费不了多少脚程，斑却觉得自己迈出一步都艰难不已。

大抵是近乡情更怯吧，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泉奈，三年前将他独自一人留在木叶的愧疚仍在，第二次了，他已经第二次抛下他了。

他……其实还是害怕的，害怕面对泉奈，泉奈会怎么样看他，其他人倒无所谓，他只是害怕看到泉奈失望的眼神，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从来都不是。

或许还有一个影影绰绰在心里的人，抵触感侵袭着他，他觉得雀跃却也觉得变扭，那个人……怎么样了呢？他大抵已经当上了他的火影，完成了他的梦想吧。

所以当他停在村口的时候，他脚步放得很慢，最后停在门前。

他在深夜离去，又在黎明归来，他走过漫长的黑夜和白天，最后停留在这黑夜白日的交接点，伸出手犹豫地想要去触碰一尾光的色彩，他不知道能不能触碰到，也不知道他碰到的究竟是一尾阳光余蕴还是阴雨连绵。

但是什么都没有，村口的门瞬间洞开，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分清那不甚分明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人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他感受到的只有眼泪砸在他的胸前，和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他的眼泪烫伤了他。

斑伏低身体将泉奈护在怀里，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泉奈汹涌的眼泪淹没了他，而他现在甚至连和泉奈抱头痛哭都做不到——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泉奈……我……”

“不许道歉！”泉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斑胸前的衣襟被眼泪浸湿一片，尽管发声艰难，泉奈仍然拼尽全力嘶吼：“尼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道歉？！”

……无言良久。

“我很想你……”泉奈抱着斑不住发抖，除却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自担上族长重任的那一刻起泉奈以很少再有什么情绪的表露，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以绝对的强韧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在哥哥怀里，他仍然是个孩子。

斑笨拙地想拭去泉奈的眼泪，可是越是擦拭泉奈的眼泪就流得越凶，斑知道，他在泉奈心里留下了伤口，即便愈合也会永远留疤。

泉奈什么都没说，但他什么都知道，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猜不到哥哥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他都知道。

但他放不下，他就是放不下。

就像斑舍不得泉奈上战场，舍不得泉奈受伤一样，泉奈的舍不得不比斑少一点，所以他才那么痛恨千手，痛恨千手施加于宇智波的一切，他也没办法不痛恨自己，恨自己只能看着哥哥一点点远去但是帮不上一点忙的无力。

他只有好好当好族长，体会家族曾经压在哥哥身上的一切，越是体会就越是痛苦。哥哥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在自己面前却总是笑着的。他知道看着自己笑的哥哥是幸福的，但是那笑容背后呢？那背后又是什么呢？长老的刁难，战事的紧迫，资金的紧缺，外族的压迫，一桩桩一件件处理起来烦神费力，有时候往往吃力不讨好，哥哥被夹在中间，但是见到自己，他竟仍然是笑着的。

他还是……笑着的啊。

他知道哥哥，也了解他，知道他见到自己肯定会犹豫，会心疼，也会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愧疚，他肯定会道歉，然后用什么别的拼命补偿自己，他那么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却又把他一个人扔下那么久，他会难过，他也会痛苦，但他别无选择。

可是哥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干嘛要道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委屈，欢快，怨恼，雀跃，合着泪水一起流下来，泉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紧紧抱着哥哥，为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嚎啕，为这份经年累月的担心受怕和委屈尽情宣泄。

自商队归来带来斑的即将归来的消息之前，泉奈就总在村门口守候。在千手柱间亲自签字画押的地皮上的瞭望塔早已建好，但是最想见到的人却总是没影。

泉奈嚎啕大哭，斑默默承受泉奈的眼泪，心疼不已。他干瘪的行囊里只有一捧已经干枯的花朵和艺伎先前赠予的御守，他甚至拿不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泉奈的脸颊。

……我也很想你。

………………………

“半夜了，阿尼甲守在这做什么，公文批完了？”扉间乘着月色来寻案几前不见踪影的哥哥，无论柱间躲到哪里，他似乎总有办法寻到他。

“睡不着，起来散散心。”柱间坐在宇智波族地门前的台阶上，不时朝里面张望，向扉间比了个“嘘”的手势。

斑回来无论对宇智波一族还是整个木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消息很快就传到他这里，可惜他当时正在与火之国大名谈判村落建设相关事宜，扉间在旁边死死盯着他，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他没能像想象中一样第一时间去见斑。

即使不能第一时间去见他，他心里还是暗自欣喜，斑回来他当然是高兴的，他心里总有种莫名的雀跃，觉得斑会来找他。即便自己没能抽身而出，他也一定来找他。

但是他没有。

他想象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他会给他一个拥抱，他们会一起到居酒屋喝酒，斑会把在旅途上遇到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即使分开了那么久，他们到时仍然会在一起，就像他们曾经一样。

但是他没有。

听说斑回来的时候是泉奈来接的，他拜访了所有该拜访的人，除了他，除了千手柱间。

兢兢业业的千手族族长千手柱间，此刻蜷缩在宇智波族地门口的角落，失落不已。

扉间见他那消极样子，难得没有嘲讽训诫，而是拍拍身侧的尘土坐到了兄长的边上。

“听说他带了个孩子回来，战场上收养的孤儿。”

“嗯。”柱间的声音仍然闷闷的。

“阿尼甲你倒也不用这样，斑好不容易回来，族内的人肯定是要去先拜访的，一路上风餐露宿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你在这里黯然神伤有什么用呢？”

“且不说泉奈会不会放他来，你还是别……”

“扉间。”柱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奇怪的重点“是不是泉奈太讨厌你了，所以他才不让斑来见我。”

扉间的拳头又硬了。

门外好像有什么异响，斑没在意，泉奈在他身侧睡着了睡得很沉，他不想惊扰他。

即使在梦中，泉奈仍然不安，手紧抓着斑的袖子，生怕松开哥哥又会消失不见。

斑沉默地掖了掖泉奈的被角，和他一起躺下，他们就像小时候一样同榻而眠。泉奈那时候黏着他，笑嘻嘻地说一晚上悄悄话，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斑同样替他掖好被角，然后和他一同睡去。

时过迁境，同样的人，不同的心境，泉奈脸上泪痕未干，也不再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

“斑斑你写的信，要给泉奈看吗？”霜凌在意识之海里问他，她用白绝之尘塑造的躯体被安排在了不远的客房里，宇智波族人都挺喜欢这个斑大人带回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不必了，你方便的话帮我收起来别让他看到，尤其是那本日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