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奶奶，我回来了！”清水推开木质的院门，对着门里里面的老人喊道。

  “我带来了一位客人。”清水跑到拉开门帘蹒跚走出的老人身边，拉着她的衣角，不太好意思的小声说：“就是他帮我赶走了那些家伙们。”

  老人七十多岁了，黝黑的皮肤皱起，整个人干瘦的就好像在风中随时会跌倒的骨架，岁月就镌刻在她的脸上。

  “真的？你好好谢谢人家了吗？”老人拄着拐杖，慈祥的笑出来。

  “呃，这个……”清水有点囧，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不仅对着恩人大喊大叫还不小心戳到了人家的伤疤。

  “哎，算了，你呀……”奶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是什么性子，拐杖敲了敲地，没有多责备什么。

  她只是笑着迎接这位孙子带回来的客人，当她的视线凝固在被白布遮盖住的眼睛的时候，她愣住了。

  “啊，真是抱歉呐……”眼神混浊但心明如镜的老人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的孙子为了保护水源做了什么，也大概能想象到这个旅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经历了什么。

  然后她揪住了旁边孙子的耳朵。

  “啊啊，奶奶！别揪别揪！我道过歉了，道过歉了！好疼！”

  “你呀，不是让你不要那么急躁吗？”老人看着干瘦，力气却不小。能从战乱的年代一直熬到现在，没有力气可不行。

  “真的非常感谢……”老人双手合十，表情近乎虔诚：“非常感谢您帮助了清水。”

  能在看不见的状况下帮助清水赶走了那些捣乱的家伙们，这个看起来身形瘦削却不乏英气的人一定是一名很了不起的忍者吧。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

  “如若不嫌弃，就在舍下吃顿便饭吧。”老人家热情的邀请着，这个年代谁家都不宽裕，能留人吃一顿饭就是最大的诚意。

  斑本想拒绝，但是旁边的清水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捂着自己被揪得红肿的耳朵，一脸崇拜的说：“奶奶，这个先生好厉害的说，一下就把那些家伙们都吹飞了！”

  “先生，吃一顿饭再走吧！”

  斑就算看不见，也能想象到此时清水的眨巴着星星的眼睛。

  “好吧……谢谢了，老人家。”斑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人，过于坦白的感情会让他无所适从，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个受欢迎的人，人们看见他向来只会躲着走。现在被这份没有杂质的诚意对待，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善意了，只能木纳的接受。

  因为来了客人，晚餐老人会做的丰盛一些，清水的奶奶专门拿出来一个筛子，细细的把面粉里的沙土都筛掉。

  “今天来了客人，真是太好了……”老人丝毫不觉得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战乱年代，多一张吃饭的嘴是负担，她反倒很感激。

  斑无法理解老人的感激来自何处，他也不明白，这个战乱的时代人心惶惶，老人却平静自如，这是斑无法想象的。

  终是好奇打破了礼节，他试探性地询问这个看起来就饱经风霜的老人，为什么她如此平静，为什么不为这个战乱的时代感到愤愤不平。

  老人听到这里，手里抖动筛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咧开笑的嘴里几乎不剩几颗牙齿了。

  “您一定是个身经百战的忍者吧。”老人说。

  斑没说话，也没否认。

  “就算愤愤不平也没有办法啊……”老人手里又开始抖筛子了“我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我的女儿也是，我的三个孩子就只剩下清水的父亲还活着，不过也被送到前线了。”

  “清水的母亲，也在前不久病逝了。” 

  斑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母亲病逝前抓着她的手，让她好好活下去的身影。

  老人的过往被一一铺述，沙子也不断从面粉里抖落出来，即使是诉说最悲伤的过往，老人手里抖筛子的动作依然平稳，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因为太久都没有看到鲜活的生命，所以很高兴……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清水了，这种年头能活到现在，我很感激。”

  “生命向来都是天注定，老天给了我们生命，也迟早有一天会收回去，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活了那么久，早就看开了，没有能力打破的事情，就只好接受了。”

  老人平静的诉说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她的心里其实是有泪的，但是她早就哭够了，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悲伤，坚强的活下去。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有希望啊，只有活下去，说不定就能看到这个时代的终结——这个战乱时代的终结。

  斑无言，只能听着烛火下老人筛面沙沙的声音，心里莫名平静。

  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