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顶着宋檐雪探究的目光,宋亚轩浑身不自在,他能感觉到后背安静的视线,如同在夏天被浇了一身冷水。
宋檐雪“宋亚轩。”
宋檐雪只在生气时叫他全名。
宋亚轩“嗯。”
他轻轻地回应,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
宋檐雪“我看到你手上的伤了。”
宋亚轩把牛奶倒入锅中的手微微一颤。
他没正面回答:
宋亚轩“后天周末我们去检查。”
他转身,在厨房边上的一块很高的可移动白板上写下这句话。
因为前期宋檐雪连微弱的声音都听不到,唇语也只能读出简单的话,家中很多地方都放了大大小小的记事板。
宋檐雪“我记得这个月已经复查过了。”
她语气平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宋亚轩,却令他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宋亚轩“是去其他医院。”
他找到了更好的医生。
他写道。
锅里加热着的牛奶散发出香气,季军审度局势,跳进宋檐雪怀里,撒娇地叫唤。
她没再说话,宋亚轩也没有。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并不相信宋亚轩能单纯靠几项兼职支付他们的生活及她的治疗开销。更何况他还得有令名医看诊的人脉。
他必然在做一些隐秘的事。
宋亚轩将一杯煮好的热牛奶端给她。
暖流入喉,温暖从肠胃扩散,爬山虎一样慢慢攀上她的肺腑。
宋檐雪“阿宋。”
宋亚轩半蹲在她身前,稍微仰视着她潋滟的双眸。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宋檐雪“我的耳朵应该也就这样了,”
宋亚轩皱眉:
宋亚轩“别乱说。”
宋檐雪读懂他的话,莞尔道:
宋檐雪“这不是你的责任。”
宋檐雪“阿姨和你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
提到那位已故的视她如己出的阿姨,宋檐雪忍不住哽咽。
宋檐雪“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任何东西了……”
别再因为我走上本不属于你的路了。
原本该用于辅助他学业与爱好的金钱变成冰冷的医用机械,各种颜色的药片和一张张缴费单据。
她已经很久没看他拉小提琴了。
有次她睡不着,深夜起来喝水。本该漆黑的夜里,他的房间仍然亮着暖光,她轻手轻脚走近,窥见少年坐在桌前擦拭小提琴的背影。
侧脸难以看出神色,唯有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地擦过后指尖轻柔摩挲,长时间的注视,如同会见故友。
宋檐雪“阿宋,我们别治了…好不好?……”
少女骤然被拥入怀抱。
她能感到对方的克制,情感上到达峰值,动作上却不敢用力,少年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哑颤抖:
宋亚轩“要治的,会治好的……”
宋亚轩“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伤口在这时忽然渗血。
顾不得疼痛,抱着少女的手又紧了几分。
宋亚轩“七七,我只有你了……”
宋檐雪捧起那张时刻保持温柔微笑的脸,他这副面具明显在她面前破裂,苦痛的情绪揭开,露出犹如雨水冲过的湿漉漉的眼。
宋檐雪“我也只有你了……”
她心疼地看向他手上的伤。
宋檐雪“如果你有自己的计划,”
宋檐雪“保护好自己,阿宋。”
他看着神色严肃的宋檐雪,唇角带笑:
宋亚轩“好。”
答应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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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群星散落。
过几天就是文艺汇演,这次全级的舞蹈节目都被编入同一场原创舞台剧。
林语之毛遂自荐饰演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角色,只是出场全在开头。
楼道很干净,恰好她有几个动作是下梯,可以在这里练习。
她调整呼吸,踮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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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心情好地做了宵夜,孙子还没尝呢,倒是一口一个“小林”的让他给人家送去。
这一晚在马嘉祺的记忆里朦胧梦幻,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提着东西上的楼,又是怎么把东西递给她。
因为他只记得她把头发松松束起,黑色练功服修身,少女的侧脸被一身黑色衬得更加白皙。
他捕捉到她灵活的步子,蝴蝶一样落在地板上,舞者手臂的曲线永远优美,时如飘飘飞羽,时如厄洛斯之箭。
仿佛回溯至2015年的春天,他也是她默默起舞时躲在一角的观众。
那时她也在准备演出,不过并非她一人,而是代表学校参加市赛的舞蹈队。
那个节目似乎也与台阶有关,她也自然是打头阵的那位。
明明这么多人,可他却只注意到她轻盈的舞姿,像兰花绽放在无名山崖,他搬着老师的教学器械,一动不动地从楼梯拐角处望向她。
不知是谁戳破了窥探,女孩们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之之有人看你诶!”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神色大方中带有丝揶揄,朝楼梯下的他笑:
初中林语之“同学,我跳得好吗?”
眨眼,已经发现他的少女倚着扶手看他,笑容灿烂:
林语之“马嘉祺,我跳得好吗?”
记忆与此刻重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初中马嘉祺“好…非常好……”
马嘉祺“非常好……”
似乎差不多。
连红透的耳根和发怔的样子都差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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