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渡 15

第十五章

柳玉茹从来不信什么一帆风顺，她幼时也曾被父母娇宠，可父亲不还是纳了妾室，她一嫡女过的连得脸的下人都不如，早早盘算着婚事，眼看已经和叶家定下，却又出了岔子。

“那要是没有一辈子呢？”

顾九思听得茫然，“什么？”

“顾家今日在徉州城呼风唤雨，是因为你舅舅在朝为官，可若有一天靠山倒了，时局变了，你又当如何？”

顾九思看着荒唐，实则聪明的紧，登时便气虚了，可还不肯服软，嘴硬道：“若真有这么一日，那便是命，横竖一闭眼就过了，想让我考取功名，我真不是这块料。”

柳玉茹是恨铁不成钢，“爹娘年纪这般大了还整日奔波，可你呢，身强体壮却游手好闲，而且叶世安中了解元。”

一听叶世安，顾九思登时就炸了。

“叶世安，叶世安，你这么想做解元娘子，嫁给我做什么，我不是叶世安，我是顾九思！！”

这话一出整个兰笑坊都静了下来，柳玉茹噙着泪道：“你知道我为了嫁进叶家做了多少努力吗？”

“我读过他读过的每一本书，背完了所有的叶家家规，学会了我根本不喜欢的琴棋书画。整整六年，我不敢踏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我以为我就要成功了，我以为我的一辈子会有一个好结果。”

说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柳玉茹握刀的手都不稳了，“就因为你的一句玩笑话，毁了我的一切。”

顾九思愣愣的听着，话语中的悲凉、不甘，以及不服输的勇气让他很受触动。

柳玉茹一抹眼泪，把刀往顾九思脖子挪了挪，厉声道：“顾九思，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说了那句话，顾家也把我娶进门，你就得为我负责。”

“我这辈子都跟你绑在一起了，我该得到的，你就要给我，我要你出人头地，给我和我母亲一世安稳。叶世安能做的，你要比他做的更好。”

“听到没。”

“听，听到了。”

“大点声！”

“听到了！！”

话落，兰笑坊内响起震天的掌声，柳玉茹和顾九思走了，楼上的叶世安久久回不了神。

他怔怔的端着茶，原来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吗？

明微看了他一眼，二弟读书是好，就是太过悬浮，一直在天上飘着，从来不知道有的人为了活着会难成什么样。

“世安，玉茹成婚了，你便是有再多愧疚也要压在心底，远远看着就好，不要打扰玉茹的生活。”

“我知道的大姐。”叶世安突然问道：“大姐，我这性子是不是让家里操碎了心？”

明微点头，“今后你深入百姓，多看看就好了。”

“嗯。”

明微松了口气，二弟从小到大在读书上顺风顺水，性子有些天真，这回的事也算是让他受受挫折，不然为官的话，还不被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生吞了。

“我随后还有事，便先离开了。你呢，还不回家吗？”

明微起身整整衣摆，接过幕篱重新戴好。

“不了，我想回书院，顺便仔细看看。”叶世安摇头，“还请大姐替我向祖母、爹娘问个好。”

“行，你路上小心些。”

“我送大姐出去。”

……

……

明微和叶世安推门而出，前边儿不远处的洛子商握紧折扇，意味不明道：“顾九思，你的命可真好。”

语气中的冷意让正准备打招呼的明微愣住了，她边走边观察着洛子商的脸色，暗忖，洛公子难道和顾九思有仇？

她琢磨着心思，不妨“砰”的一下撞到了王荣身上。

“没长眼啊！”王荣稳住身形，抬眼一看，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大公子啊。怎么，叶大公子不是向来看不起我们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吗，怎么今儿个屈尊降贵踏足贱地了，还带了个美娇娘。”

王荣说着手探向幕篱，“让小爷我瞧瞧，这姑娘是不是长的跟天仙一样，不然怎么能把叶大公子迷的晕头转向。”

王荣好美色的名声，整个徉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叶世安登时便冷了脸色。

他一把将明微拉到身后护住，“王公子还请慎言。”

若是说两句就收手，那便不是王荣了，他身子一侧，就去抓明微手臂，“呦，这就护上了。小爷我就要看，你能如何？”

明微眼中划过一抹冷色，正要给王荣点颜色看看，就见洛子商把他拦了下来。

“王公子，在下有要事与你商谈。”洛子商往前走了两步，在王荣耳边小声说道：“在下观令尊有潜龙之象……”

王荣脸色大变，“你！”

洛子商指着对面的屋子道：“里面祥谈如何？”

“算你走运。”

相比找叶安世晦气，还是眼前这人口中的潜龙之象更为重要，他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屋。

叶世安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多谢这位公子相助。”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洛子商眼角的余光看向明微，可惜她戴着幕篱，一个小动作都没有，就好像两人不认识一般，就在他失落的时候，听到一声低低的“多谢。”

目送着她越走越远，洛子商眼中染上一层喜悦，再扭头看向屋子时变得幽深晦暗，既然是颗棋子，那用完就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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