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疼痛文学/心理创伤
我想握住你满是伤疤的小臂,诉说那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喂,哑巴了?”邓佳鑫被一群半大的男孩围在中间,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身形都算不上瘦,看上去便是娇生惯养的那种类型。一个男孩用刚抹了亮油的皮鞋狠狠碾了碾邓佳鑫支撑在地上的手,挑起对方的下巴,圆润的杏眼中是狡黠的光。
“景哥给你表白也就是给你个面子,你还敢不接?”殷景身后的所谓的小弟叫嚣着,用手准备扇两下邓佳鑫,却被殷景用眼神锋利的剖了一眼,顿在半空中的手绕了个弯,回到了自己脸颊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殷景一把拽起邓佳鑫的手臂,修长的手指紧紧捻着校服的袖子,是一年前就买的校服了,青春期男孩儿发育都快,袖子已经有些短了,整天捻着袖子的手指已经印出些红来。
被人强硬的掰开了手指,袖子被扯下,露出里边触目惊心的伤疤,邓佳鑫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仿佛主角不是他一般。
“还玩自残啊。”殷景盯着大片的划痕若有所思,深深浅浅的片片印记如同被黑笔书写的稿纸,用橡皮擦怎样擦都擦不掉。
有的已经结疤,有的已经长出新肉,但新肉旁的白边还是狰狞的留在手臂上,是不可消除的往昔,是无法忘怀的回忆。
“殷景,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呢?”邓佳鑫终于开口,黑色的瞳仁中是一片死寂,如一潭死水。
“你喜欢我吗?”殷景用小拇指勾起邓佳鑫的拇指,凑近了些,被黑发遮盖了半的眼中带着些得意。
“喜欢。”这是邓佳鑫从小到大撒过的第数不清的谎言。
殷景驱散了组织,只留下两人还呆在那。
殷景似乎是很有耐心的样子,蹲着与坐在墙角的邓佳鑫对视着,他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邓佳鑫还是坐在那儿,将头埋进腿间,稍微缓下下便站起身来,望了眼潮湿的小巷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门口,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正与人交谈着,对方是个年轻男人,眉眼深邃,他没多在乎,瞥了一眼径直走进家中。
邓佳鑫的父亲叫住了他,笑道“这是新搬来的邻居,跟你一般大,新转来跟你一般的,以后多照顾照顾他啊。”
邓佳鑫这才停下脚步,但也只是一瞬,他走回自己卧室中,没有听自己父亲的话。
父亲并没有过多表情,瞪了他一眼便继续与人交谈。
在邓佳鑫将英语周报做完时,他父亲推门进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教育着“你能不能好好学啊,清华北大考不上985.211总能冲一冲吧,你看看你这个成绩。”
邓佳鑫戴上耳机,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旁围绕着,他佯装没听到,自顾自得做着作业。
父亲一把上前将人的耳机扯下,里面的轻音乐还在播放着。他怒吼着“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的,写作业就好好写,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难怪你成绩提不上去。”
邓佳鑫身形僵住,紧握住手中的笔,微微缓了缓便继续完成接下的作业,今日历史的习题多了些,马上会考了,不能耽误成绩。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还伴随着清润的嗓音。
“这是我刚烤的饼干,给您的儿子吃吧。”领居双手捧上烤盘,示意两人尝一尝。
至于为何是两人一齐出来呢?因为刚才父亲拽住了他的衣领,硬生生提了出来。
对领将饼干暂时搁置在鞋柜上,朝邓佳鑫伸出了手,嘴角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你好,我叫朱志鑫。”
邓佳鑫发着呆,没有应答。
父亲伸手在邓佳鑫脑壳上拍了一下“说话啊,干什么呢。”
邓佳鑫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把嘴闭上了。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余光瞥见朱志鑫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子,邓佳鑫不免艳羡。
“喂,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对门的朱志鑫。”朱志鑫嘴角勾起丝弧度,朝面前的邓佳鑫伸出了手。
“嗯。”邓佳鑫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耳朵里塞着似乎没什么用的耳塞。
“吃饼干吗?”朱志鑫还是维持着那副模样,将手中的饼干袋子递了出去,搞的邓佳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谢谢。”邓佳鑫声音很轻,还是因厚重的鼻音才能勉强听出些小声音。
回到教室时,他的桌面上多了一盒感冒灵,邓佳鑫将他放进书包夹层里,倒也能防备不时之需。
这一节是赵老师的课,竟是少见的没有拖堂,脚步急匆匆的,似乎是有急事。
夏夜的清风拂过柳梢,带起袖卷,邓佳鑫的位置本就靠窗,现倒也舒适,邓佳鑫还是在补觉。
谁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邓佳鑫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化学老师来催作业了,谁知一抬头便正对上朱志鑫的脸。
周围睡倒下去一大片,朱志鑫凑近了,小声的问着邓佳鑫“感冒灵喝了吗?”
“喝了。”
这是邓佳鑫不知第几次这样随意搪塞别人。
“那就好。”朱志鑫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邓佳鑫依旧眉眼垂着,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多睡会儿。”朱志鑫临走前揉了一把邓佳鑫的头发,松松软软。
你这幅模样,是只对我吗?
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朱志鑫这张脸实在引人注目,但他还是会去找邓佳鑫,送点实用的小玩意儿,而邓佳鑫则是因为不想欠人情也还了些许,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你来我往的关系。
周日,回家的街道上,是棵棵法国梧桐,落叶飘落在地,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一片落叶恰巧飘到了邓佳鑫的头顶,又随风飘动。
是枯叶蝶。
汽车疾驰而过,那只枯叶蝶也飞走了,朱志鑫轻轻拾起一片落叶,藏在了口袋中。
学校后的树林,现已入秋却还是一片翠绿。
这是两人第一次违反校规下了晚自习还逗留在外,没有回宿舍。
朱志鑫拾起一朵枯萎的花,那深红印证着他曾经开过的事实。
朱志鑫伸手将花别在邓佳鑫耳后。
“好看吗?”邓佳鑫轻声问道。
“好看,你戴上特别好看。”
那个初秋的夜,是邓佳鑫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声,渴望获得新生。
手上的伤疤是那晚的崩溃的证据,每次看到都能回想起来那不敢回忆的过去。
“我想…杀了他,但我找不到他了。”
邓佳鑫的眼眶湿润,将脸埋在膝盖间深呼吸了一下又一下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我…错了吗?”
朱志鑫将包中集了一段时间的大把大把的枯叶递给了邓佳鑫。
照明灯中映出朱志鑫的模样,还是那般的温柔。
伤疤在那晚被掀起,露出早已溃烂的皮肉,随即又长出新肉。
拾落片片枯叶,许你获得新生。
从此往后,伤疤渐淡。
两人偷偷摸摸的,变成了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但这辈子,他们也不会是恋人的关系,他们无法面对的目光与议论,是他们心中迈不过的坎。
杂物间里的接吻,树林中的牵手,青涩的爱意随风起。
长了些青苔的岩石上,两人望着那繁星,眼睛亮闪闪的,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希冀总是在转瞬间破灭。
邓佳鑫的枯叶被他放在瓶子里,玻璃瓶外可以清晰的看清那片片枯叶的形状,他一直将玻璃瓶放在桌洞里。
然而今早赶去早读时,自己的桌旁却都是玻璃渣,周围零星几个早到的同学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老师咬着肉包子匆匆忙忙的进来,看见这副场景也被吓了一跳,训斥道“邓佳鑫!谁允许你带玻璃瓶的?待会儿伤到了其他同学怎么办?”
“还有!”老师严肃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你拾些烂叶子干什么,全都碎掉了扫也不好扫。”
邓佳鑫就站在那,低着头挨训,面对随后进来的同学的戏谑的目光没多大在意。
“下早读给它扫完扔掉!”老师下了死命令便走上讲台监督早读。
邓佳鑫还是没什么变化,乖顺的回到座位上。
“喏,拿着簸箕扫吧。”周围同学将扫把连同簸箕丢了过来,微小的纸屑与灰尘在空中飞扬。
朱志鑫过来时恰巧碰到这副场景,上前挡在邓佳鑫面前,怒目而视。
“死基佬。”那几个同学压根没有正眼瞧他,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就走了。
“对不起…”邓佳鑫揪紧校服衣角,泛黄的布料皱皱巴巴。
“没关系。”朱志鑫眉眼弯弯。
“我们是恋人呀。”朱志鑫凑上邓佳鑫耳旁,旖旎的语气让邓佳鑫耳尖泛红。
“我们为何会走到这般地步呢?”
曾经的轰轰烈烈终被打破,又是那个阴冷的小巷,殷景的手伸进邓佳鑫的衣摆,洁白的腰肢上是刚才被殷景按出的红斑。
“你的小奸夫又在和谁承欢呢?”殷景凑到邓佳鑫耳旁,语气旖旎,像极了朱志鑫,却让邓佳鑫全身颤栗。
“转头。”邓佳鑫的意识残存也消失了,在看到远处的朱志鑫时。
他手搂着女孩纤细的腰肢,蜜里调油。
“邓佳鑫…”殷景轻唤邓佳鑫的名字,“你的新生梦,在枯叶碎了的那天就已经破灭了。”
“你还记得舸璠吗?”
邓佳鑫停止了挣扎,不再尝试呼救,尽管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红疤,缠绕在自己身上手臂,肮脏淫荡的话语。
那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席卷走了美好的回忆,使他无法思考。
跟今夜一样,好恶心,好想死。
这是他的第二次。
“朱志鑫…”邓佳鑫难得来班里找他,朱志鑫兴奋劲也上来了。
“散了吧,我不想当基佬了,我不想面对那些目光了,我配不上你。”邓佳鑫长长的一段话使朱志鑫怔愣住。
那晚的小树林里朱志鑫突然打开的手电筒令邓佳鑫潸然泪下。他说“你感到幸福时会流泪吗?”
他回“幸福了为什么落泪呢?”
他好像真的挺爱哭吧跟别人相比。
短暂的幸福,我抓不住。
这是难以言喻的独属于青春的色彩,那段只有自己知晓登不上台面的情感。
彻底散了,分道扬镳了。
“朱志鑫,以后不能一心二用了哦。”邓佳鑫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不在乎身后的那句抱歉。
春日,生机勃勃,阳光明媚,阳光顺着树落下片片剪影,金光闪闪。
生机,新生。
新的玻璃瓶里,装着的不是枯叶,而是绿叶,是邓佳鑫自己拾亦或采摘的。
伤疤又开始愈合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