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死了吗？
应当是死了的吧，坍塌的石块压在我的身上，再加上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见到他们的江支队长。
黑白无常带我们去了冥界，我们住进了冥界的房子。
我们也好奇过要不要交房租？毕竟我们现在身上也算是身无分文。住在旁边的好心人告诉我们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只要在人间还有人惦念着我们，我们就仍有住处。
“惦念着我们？”王程笑了笑：“我这无父无母又没女朋友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惦念着我。”
其实他们也害怕自己的队友突然在某一天，被人彻底遗忘。
那位好心人还告诉他们：“没有住处的鬼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是会被其他恶鬼欺负的！一旦没了住处，就去朋友家住着，不然就尽早去投胎！”
“欸！”王程搭上队友的肩膀：“要是哪天哥几个没有住处了，我这随时欢迎你们！”
“呵，瞧你说的，要是当时我们还没等到那一天，你的家先没了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到时候请老王到我们家住呗！”
“哈哈哈好！”
……
他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反正离得也近，总是时不时串门。
“唉，真是可怜了我呀，在这风华正茂的年纪，连个对象都没有，甚至这个恋爱都没谈过就死了！”王程甩出手上的一对四，感叹道。
“说不定是老王你命里没有桃花呢？”旁边围观的小陆警官磕着瓜子，含糊不清道。
王程闻言，切了一声，摩拳擦掌：“我才不信，虽然我在人间没有找到对象，但是也没有人说不能成冥婚啊！”
围观的小陆警官听完，瓜子都不磕了，冲王程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你可真勇啊！”
“我们死都死了，还忌讳这些干什么？”
其实王程本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没想到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对象。
………………
骆云华直接摔了一个搓衣板在地上：“抱着你的搓衣板，去给我面壁思过！”
“哟，嫂子，这又咋啦？”
小陆警官和一众队友猫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呵呵，”骆云华冷笑：“你们王哥今天又双叒叕把我的香水打碎了。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我们这儿，怎么了吗？要是打牌就算了吧，你们王哥今天没空。”
“不是不是，”一众警员灿笑：“我们不是来打牌的，就是今天找王哥有点事。您先忙，不急不急…”
话音未落，一众警员就抛下他们亲爱的副队，脚底摸油，一溜烟的跑了。
至于骆云华，看在他队友的面子上，也算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
……
“你们找你们亲爱的副队长什么事儿啊？”
王程托他们的福，免受一天的面壁思过，一脱身就连忙过来找他们了。
其实王程也很好奇，除了组团打牌开黑，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找他。
王程见小陆警官把手机观看到的直播界面给他，看着屏幕上少年阳光明媚的笑容，王程满头都是问号：“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让我看直播？”
地府为了提高转生率让红魂去人间开直播这件事王程自然也是知道的，说是让鬼魂体会人间美好，实际上谁不知道地府是为了转生KPI？果然无论是什么东西都逃不过KPI的支配。
“对！”小陆警官坚定回答：“你知道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江队！是江队！！听说现在已经不当缉毒警了，而是在大学当了教授。还找到了对象结了婚，而且他对象竟然还是个男的！！！”
王程的脑子里从“江队！”变化到了“江队弃武从文”再到“江队终于开窍找对象了”最后到“卧槽，江队对象竟然是个男的！”一堆弹幕从脑袋里飘过，最终只剩下了满脑袋乱窜的“卧槽！！！”
其实这么些年，他们并不是没有收到过江队的消息…虽然已经过了四年，但他们都明白江队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们。
那一天，树枝梢头嫩芽萌发，一簇簇小花在青青草地上迎风摇曳，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草木混合的香气。
江停不言语，抱着花束在十几座墓碑前来回走了几圈，不知道嘴里在喃喃地念叨什么。半天他终于走不动了，提起裤脚席地而坐，长长吁了口气。
“行，我单独待会儿，”他随意道，“待会我出去找你。”
和他一起来的男人拍拍他肩膀，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上，单手插在裤兜里出去了。
只是江队并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只和他们说，他一直记得他们，他给他们报仇了，他杀了黑桃k…
他们看到江队把脸埋在掌心里，尽管竭力压抑却无法控制住颤动的肩膀，滚烫的热泪从指缝中滚落，一滴滴打在掩埋着他们忠骨的黄土地上…
当时看到影像，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哪可是江队！他们清冷禁欲、高岭之花的江队！他们恭州公认的偶像大神！
所有的队友一下子手忙脚乱，还有好几个直接摔倒在地都没缓过来。
在那之后，年年清明他们都能见到江队的影像。他们自然也知道，江队结了婚的，毕竟江队手上的戒指虽然素，但是在他们的眼里可是和发光体一模一样！但他们确实不知道江队的对象是个男的啊！而且看直播里的那个样子，好像是个当刑警的，还有点眼熟…嘶，就是想不起来。
后来小陆警官突然发现是当年江队第一次来看他们的时候，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但他们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好兄弟，而且他们好像只注意到他们的江支队长在落泪……
当然，什么陌生的男人会有江队重要呢？没有，就算是他对象也不行！
他们之前也和地府这边做过交易，拿着发来的鬼票冥币和攒的功德入过一次江队的梦。
………………
【江队，忙了半个月了，明天行动结束以后大家想出去喝酒，你来吗？】
看着微信最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好大一会儿，才收到一个“明天再说”，这边凑在手机屏幕前的十多个脑袋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看到江停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了期待的笑容，大步向前走去。
云层低垂，落叶飞旋，巨大天幕下的恭州市华灯初上。他就这么一直一直地往前走，穿过摩肩接踵的人海，穿过硝烟弥漫的现场，穿过轰然坍塌的烈焰与分崩离析的未来；他走过三年孤独沉睡的时光，伤痕累累的灵魂从地狱中苏醒，向恶魔扣下了扳机。
迟到多年的子弹呼啸着冲出枪口，掀起冲天血雾，喷洒在西南辽阔疆域之上。
他向后仰倒，闭上早已沉重不堪的眼皮，严峫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耳边渐渐淡去，灵魂带着强烈的不舍飘向远方。恍惚间他仿佛变得很高兴、很轻快，痛苦像潮水一样退散，他站在恭州市局大楼前的台阶上，回头向下望去。
“江队！”王程和队友勾肩搭背，笑着冲他招手：“行动结束啦！跟我们喝酒去吧！”
“别总是整天忙工作了，跟大伙一起去吧！”
“是啊，可总算结束啦！”
“快来吧！”
“江队可不许再推脱了！之前叫你去聚餐你没去，李嫂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
他们看到江停笑着大步奔下台阶，王程他们没见过江停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更开心了。
风从耳边呼呼作响，明明几步就能跑到底的台阶却突然变得格外漫长。很快江停焦急起来，极力向前伸手，却不论如何也碰不到昔日的队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雀跃挥手告别，大笑着转身离去。
等等我，不是答应带我一起去的吗？
快等等我啊！
江停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他拼命向前奔跑，但距离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缩短，只感觉五脏六腑燃烧般剧痛，终于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声音：
“……喂！等等我！”
“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
话音落地的刹那间，仿佛魔咒被解除，江停猝然顿住脚步。
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台阶上，队友们静静地等待在台阶下。隔着短短咫尺之距，尘世的风从苍穹而来，夹杂着尖锐号哭，奔向遥远的地平线。
江停伸出手，掌心向上，他听见自己哽咽请求的声音响起：
“别丢下我一个……”
“我一直都……一直都想跟你们一块走……”
但队友们笑起来，一个接一个摇头，遗憾地回答：“不行啊，江队，这次我们是真的要走啦。”
“我们知道江队一直记得我们，这就够了！”
“以后总有一天还是可以见面的！”
“你已经为大伙复仇了！快回去吧！”
江停固执地站在原地，滚烫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难道最后还要留下我一个人？他想。
“不啊，”队友们揶揄着冲他挤眼睛，他们似乎更开心了：“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没发现吗？”
江停睁大眼睛，回过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年前那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年轻刑警来到了他身后，面容变得更加成熟，身形变得更加坚实，饱含热泪的眼底紧盯着他，充满了恳求和希望。
那是严峫。
江停怔住了，随即严峫伸出一手来紧紧牵住他，另一手向远处的队友们挥了挥，像是个充满感激的告别。
可是……
江停挣扎回头，转瞬间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只有熟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夹杂在风里，飞向天际：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江队！”
“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总有一天会再相见——
时光飞快倒退，河水溯流而上，爆炸后的满目疮痍还原成昔日模样，累累伤痕化为乌有，英灵肩扛荣光奔赴天堂。
江队，没有我们也要好好的活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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