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午没有过多犹豫,她迅速提起手上的刀,猛地冲了上去。
她借着地形在狭窄的楼道里蹬墙飞起,在高出丧尸半个身子时干脆凌厉地向下刺去。
重力下刀尖很容易地将丧尸一劈为二,解午落地,十分冷漠地伸手扣进丧尸的脑袋,拔出了一块晶体状的东西。
然后她瞥了眼丧尸残破的身体,迅速离开。
风声在耳边呼啸,呼吸像在肺里塞了刀子。落期期艰难地跑着,后面不断有丧尸追了上来,下面传来的嘶吼让人头皮发麻。
她动作没有陈逸戚灵活,体力更不好,每一个转弯跳跃都让她极其费力,死亡追随的慌张让她大脑全部空白。
“快点!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转过那个角,关上门堵住它们!”陈逸戚脸色苍白,跳过一个栏杆下意识地用右手拉住。
电光火石间,他的右臂一阵酸软,像被电了一下。
他极快地嘶了一声,落地站稳后甩了甩手,尽快地向前飞跑。
“啊!!!”身后传来尖叫声。
遭了!落期期!陈逸戚猛地停步回身,落期期踩空了楼层,马上就要掉进下面丧尸的血盆大口里!
电光火石间,陈逸戚急奔向前,一个滑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啊!
“呃!”陈逸戚只感觉自己的右臂要撕裂了,他脸涨的通红,因为用力青筋暴起,眼球微突。
手稳稳地抓住了。
落期期紧紧地抓着陈逸戚的手,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底下是无数野兽般的兴奋的嘶吼,她摇摇欲坠,像只濒死的蝴蝶。
“呜呜呜……我好怕!”有东西在抓她的脚,不断试图将她扯下去。
她想用力地往上抬,可根本使不上力。
陈逸戚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全身紧绷,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他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整个右臂都失去了知觉。
重力的牵扯以及他不断要滑下去的身体都昭示着他们的结局。
他努力地,眼前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松开扒着栏杆的手,左手也抓住了落期期。
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滑下去,最终被他的膝盖死死撑住两边,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迹。
落期期哭着,一边是极致的恐惧,一边是陈逸戚痛苦的神色,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音:“班长……对不起……”
“用力抓住我!不要……松手……我答应她要好好地……看着你!坚持会……坚持……会上来的!”
突然一股大力在往下拽,底下传来了落期期崩溃的尖锐嚎哭,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陈逸戚疯了般往后拉着。
他咬着牙死死地往后退,两人交握的手都冰凉刺骨,膝盖摩擦在水泥板上,火辣辣地疼。
“放手!它们已经抓住我了!我迟早会死!班长你不用管我了!”落期期边哭边喊,“我真的很怕死,但我不想连累你!!!”
好累……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陈逸戚眼前模糊一片,他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抵抗,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还很弱小。
如果是刘天宇在这就好了,他力气那么大,肯定可以很快将落期期拉上来……陈逸戚苦笑一声,想起了还在发烧的刘天宇。
刘天宇现在也是生死难辨。
为什么会这样?他要死了……
嗡嗡嗡嗡嗡嗡。
有蚊子在叫?嗡嗡嗡嗡嗡嗡……
好吵,好吵,快滚开啊。
突然全世界定格了。风中飘下的落叶暂停在翻卷的一刻,远处摇摆的白布像被冻住了,底下的嘶吼消失不见,不,不,是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嗡嗡嗡嗡嗡嗡,不变的是那在耳边不断盘旋的声音。
“……班长?”落期期抬起头,一滴泪珠从她泛红的眼睛里涌出,划过脸颊,像是颗璀璨的水晶。
陈逸戚怔愣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它们……好像不会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另一边飞跑的解午背上的刘天宇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呓语:“……逸戚。”
同时,一道无形的波动从某个地方泛开。
解午目光动了动,露出一抹深意,停下脚步朝波动的来源看去。
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后面的丧尸都维持在奔跑的姿势。
解午放下刘天宇看了一眼,并没有醒。她重新背上,一个跳跃飞过楼隙,眼角余光掠过那个方向,在定格的世界里,不受影响地在楼间穿梭着。
…………
“你怎么样?痛不痛?我给你包扎……”落期期大哭完还有点后劲,她小声抽泣着,扶着伤痕累累的陈逸戚在墙边坐下,拿过了一旁的绷带。
绷带是在一家杂货里拿的,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高塔之上。
外面的世界早就恢复了流动,恍若刚才瞠目结舌的静止只是一个幻象。
陈逸戚很疲惫,没有什么力气地依靠在墙边,他的右臂严重脱臼,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他的双膝血肉外翻,连血带骨,狰狞不堪。
落期期的动作尽管很轻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陈逸戚痛得皱紧眉头,脸色煞白。
“对……对不起,你忍着点……”
“解午还没来……”陈逸戚只能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她一定可以安全到达的!”落期期抽着鼻子,小声又坚定地说。
陈逸戚有几分讶异,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落期期不应该是后怕甚至担忧解午吗?毕竟解午可是背了个没有行动力的病人,对比起他们要困难得多。
怎么落期期这么一副信心满满十分信赖的样子。
“你们不了解她,她很厉害,很让人……安心……”落期期处理完伤,也坐了下来。
“确实……”陈逸戚沉默一瞬。解午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朋友,不是没人想和她交朋友,而是,她完全不想要朋友。只有一个落期期,能让她漠然的脸上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
陈逸戚跟解午交集不深,印象里她每次都是背着书包孤零零地离开教室,上学放学都没有人来接。她总是漠然的,安静的,看起来有些寡言,但又不像是传统意义上性格内向家境贫寒的学生。
作为班长的陈逸戚理应关心不合群的同学,他也暗中关注过解午,发现她既不喜欢回答问题也不喜欢下课和同学讨论八卦,她只是下课了,独自坐在那,翻着一本书看。
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边人隔开了,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他们无法看透,无法融入,无法理解。
那不是抑郁和厌世,更像种孤独。
这世界不存在与她同行的人,不存在与她并肩的人。她的孤独充满着智慧和哲思,有着穿透生死的苍凉。
落期期仰着头开始回忆着往事:“我一开始也不理解她,只是单纯地好奇,跟她聊天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就感觉她很理性……”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为了朋友,我只是觉得,我不懂她的世界,但我可以宽容和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人与人的交往就是把各自的世界打开一点点,就只要一点点,交流时可以互通,不交流时就暂时关上,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保留着自己的想法。”
“我说我小时候觉得娃娃是有生命的,别人都很奇怪,他们每次看到我有时对娃娃说话,都会偷偷议论我。我不管他们,每个人的世界不一样,你认为的观点总有一些是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我对她说,你不喜欢交朋友就像是我不喜欢吃辣椒一样,这就是最平常不过的差异。为什么要觉得排斥呢?你喜欢一个人看书就一个人看书,你喜欢走路先迈左脚就迈左脚,你喜欢红色就喜欢红色。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但不同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和存在方式。所以我才不管你跟我的世界观有多大差异,我想和你做朋友,就跟你做朋友,你不答应就不答应,我想我的,你想你的。”
“她当时没说话,后来才说了句‘你果然很奇怪’,我很开心啊,我说这就对了,每个人都是怪胎,这就是世界的不同啊!”
落期期讲得眉飞色舞。
“还有还有!她真的跟其他人很不一样,记得有一次放学路上有辆车子向她冲过去,从她身体上碾过,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吓得哭了,她说她不痛,甚至还自己爬起来了。”
“是真的爬……整个下半身血肉模糊……等等!我有点印象了,有点想吐!她还安慰我……笨蛋!肯定疼死了,躺了两个月,差点截肢!!!”说着说着落期期眼睛就红了,她咬着牙,狠狠地用手掐着手心。
“我没有姐姐,但她就像姐姐一样,一直保护着我,无论多大的危险和困难面前,她好像永远像块石头一样,风雨不动,给我依靠……”
陈逸戚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抖着肩膀,也明白了解午为什么会和她成为朋友,因为她的无需理由的接受,她的与生俱来的坦诚,她的简单赤裸的率真,以及她的世界所折射的不同。
陈逸戚透过落期期的描述一点点在脑海中勾勒着解午的模样,好像比之更清晰了。
解午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每周六更,更新不稳定,高三了,没时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