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无逝几乎跑进了房间,虽然心中有万分的激动,但还是在努力维持出平常的样子。
“四秋?”他试探性地喊了声。
“无逝大人。”他果真应了。
无逝一眼就看到他正用右手紧紧捂住左臂刚刚摔伤的地方,下边的伤口微微渗出血迹。
“把右手给我。”无逝命令般地说。
“啊?”四秋有些慌张,“我右手上沾了血,您看到不好。”
“你刚从屋顶上摔下来的时候血更多,怎么那个我就能看,这个我看到就不好了?”无逝直接将他的右手拉开,看似粗鲁又霸道,实则心中是一万个小心翼翼,生怕会牵扯到他的伤口。
又看了一遍他的伤势,无逝皱了皱眉头——这伤口明显恶化了。
“你没告诉独活?”无逝边问边想:长姐还真够聪明的,四秋果真是会将伤藏着掖着的人。
“我已是寄人篱下,不必麻烦独活姑娘。”
“寄人篱下?”广无逝略微大声了些,“你现在可是关系着我长姐与你爹的平衡,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在乎呢。”
“我会......记着您的好。”
“不需要你记着,多跟你爹说几句好话就是帮了大忙了。”无逝笑道。
“我一定多跟父亲他说。”四秋说不上来的听话。
“对了,你要不要来点麻沸散,伤口还是有些严重的,处理起来肯定疼。”无逝补充道,“只喝一点点,浅浅睡一觉就好了。”
“我既然能忍得了一时,那便不好意思麻烦您。”四秋淡淡地回答。
无逝于是直接抓起了他的手,却被四秋打断:“您不找些其他人吗?”
“放心吧,这种伤势我以前也处理过。若是只亲自医治别人,不亲自医治你,那岂不是不公平嘛。”
无逝拿了要敷的药刚打算动手,却看到四秋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他只好停下来,对四秋笑着说:“害怕的话直说就行。”
无逝很快就拿来了麻沸散,旁边还放了一小杯温酒。
“这是什么?”四秋看着那杯酒,眼神充满了警惕。
“酒啊。”无逝有些奇怪,“你爹没让你喝过?”
“在四家,只有我父亲能喝这个。”
“啊......”无逝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虽然自己也没喝过,但那是长姐说伤胃才不让自己喝的。而四秋已经这么大了,他爹甚至还舍不得给他喝哪怕一点一滴。
“没事,今天我就让你喝人生第一杯。”无逝拿起酒杯,努力地保持笑容,生怕自己一个表情就会吓到四秋。
四秋接过无逝递来的酒杯,面无表情地闻了闻,一口喝下后只感觉头晕目眩,一不小心竟直接倒下了。这可把无逝吓了一跳,幸好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调整好呼吸再看向怀中的四秋时,他已经睡着了。
“这酒量真令人堪忧啊……”无逝不禁感慨。
为了确保对方是真的睡着了,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四秋的肩膀:“醒醒。”
见四秋没反应,无逝这才安心下来,处理完伤口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满身血迹,就问玉立要来了件新衣裳。
“玉立妹妹,你帮他穿上吧。”无逝请求道。
“你一个大丈夫害羞什么,我才不要干这种事.......”玉立毕竟是从小都被独活惯着,又加上无逝脾气本来就好,有些时候她还真不听无逝的。
无逝其实也有些害怕独活的,独活比他年纪稍大,人又聪慧,要是她和广无季告起状来,无逝还真有点保不齐自己。无奈之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立“得胜归去”。
他刚准备给四秋换上新衣裳,四秋就醒了。
“您这是.......”四秋看了看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欲言又止。
“啊,你别误会。”无逝急忙笑着解释了原因。
听完原因后的四秋没有一丝怀疑:“您可以......不,我可以先出去换吗?”
“出去?”无逝惊了,外面有人看着不说,临冬的寒风还是挺刺骨的。
“我只是.......”四秋有些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你只是觉得尴尬是吧?”无逝急忙缓和气氛,“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去。”
无逝知道四秋肯定会因为自卑而阻止他,于是刚说完就急忙跑出了房间。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四秋会因为受伤后的虚弱而晕过去。“四秋,你穿好了吗?”他忍不住喊道,然而却并没有回应。他又焦急地徘徊了一会儿,刚准备直接冲进去,就听到了四秋十分不好意思的声音:“无逝大人......我......我穿不上。”
“哦……我进来帮你。”无逝硬着头皮走进去,心里很是奇怪:四秋明明特别消瘦,这可是他躺在自己怀里两次自己才确认的。
等他走进去时,才明白了四秋所谓的“穿不上”其实是衣服太大了,哦不,应该说是四秋太瘦了。
四秋两只手拉住肩膀上的布料,好像一松手就会掉下来。无逝走进去时,他惊慌得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看着无逝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措。
无逝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到时候拿去让玉立给你改改,她手最巧了。”
四秋依旧尴尬得一言不发,当着无逝的面将自己原本那件沾满血迹的衣裳重新换上。
无逝见四秋有些难堪,急忙安慰:“没事的,明天一早就能给你拿来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四秋就不见了。只留下床边的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清晰而苍促。
“您的两次救命之恩,我不敢忘却。只是这次情况紧急,实在来不及与您说了。您的恩情我此生若是还不完,来世定将还清。此生得幸,应还能与您相见,若不幸,来世也罢。”
此时的四秋,已经回到了四家。
他深知这里比他曾经要行窃的广家危险的多。
临冬的风吹不过他单薄的衣衫,那颗心脏依旧滚烫。
“来世真的还想遇见您。”
这是他第二次,
怀着滚烫的心,
默默走进冰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