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情

下了课，苏浩跑进食堂，在人堆中抢着吃饭。这里的午餐始终是这样，看着就让人没有食欲。炒饭是黄色的，不知道是放了咖喱还是什么调料，倒是一点香味都尝不出来，更是连油都不舍得加，哪有正常炒饭那样的粒粒分明，而是全部粘在一起，学生们都调侃这干得像刚从撒哈拉空运过来。猪排有些炸焦了，不仅一股苦味还油腻腻的，要是能给炒饭匀一点油倒也不至于这样了。苏浩看着就不想动筷子，但再难吃的东西也比西北风好，他每天都会强迫自己把那些味道怪异的东西咽下肚去——其实不想他们的味道就会好很多，他曾经把发苦的豆腐干想象成鸡蛋，把烧焦了的炒木耳想象成海蜇丝，最后也都挺过来了。

苏浩吃了那一整盘奇怪的东西，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就看见食堂阿姨在回收泔水桶里的肉和表面上的米饭，那一双双渍满油污的手还会从学生们的餐盘里扒出剩饭，收集到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他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以前大妈们都只收肉和骨头，目的看上去很明确：喂给狗吃。收米饭没有理由——学校的米饭有没有营养，阿姨们自己心里清楚，自然不会喂给任何家禽吃，否则它们的蛋越下越小。

不会学校真的要把煮出来的、吃剩下的米饭再回收加工一次吧？苏浩心里一阵寒意，他的瞳孔似乎缩小了些，脑子里全是对自己曾经吃到的，湿漉漉好像煮了很多遍的米饭的恐惧——说不定这种东西昨天还在别人的盘子里，被别人动了几筷子，还吐了口水进去——因为苏浩确实看到过有人为了宣泄对食堂的愤怒，嚼完了再吐出来，这本来并不是多大的事，但现在只让人感觉恶心，苏浩恨不得把他昨天晚上吃的干馒头都呕出来……天似乎要塌下来了。

“小伙子，别挡着路。”一位老师从苏浩身边挤过去，很凶地瞪了他一眼。苏浩还没回过神来，换了个位子，仍然愣在原地。一番思考过后，他决定跟踪食堂阿姨，去那潮湿阴暗的地方看看，食堂究竟会对这些收起来的食物做什么。

跟踪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苏浩不是杀手，更没学过刺客，潜行技巧也一条不懂，只能装成是高一新生找不到路，跌跌撞撞把厨房当成厕所的样子……其实这样的谎言他自己也不太信，但这样做至少被发现了也不要紧，最多只是被阿姨指着骂一顿。苏浩坐在食堂的位子上等了一会儿，终于遇到了一个好时机，厨房门口没有人，他便悄悄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的转角处，两个大妈在用方言聊天，他勉强能听懂，不过就是日常琐事，给子女催婚什么的。真正值得注意的是，一袋子剩饭躺在那，两个大妈负责把他们放进超大号电饭锅，加点水继续煮，又是一顿晚餐……

苏浩回头就冲出了食堂，此时已经快过了饭点，只剩几个人在食堂的角落里细嚼慢咽。他径直朝一个还在吃饭的小伙走过去，坐在人家对面，擦亮了眼睛盯住那盘饭——青菜看上去比昨天更加枯黄，猪排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米饭更是重量级，有一些不自然的压痕、断裂，再回忆起自己吃的时候，那米饭就像潮湿的硬纸板，还带着淡淡的酸味——这足以证明学校在加工剩饭了。

苏浩的直觉没错，可他一点也不开心。吃着这么恶心的东西，浑浑噩噩过了三年，他怀疑这三年他长得骨瘦如柴还时不时犯胃病的真实原因就是午餐。苏浩真是无比羡慕那些富二代，交得起学校的强制饭费，还能无时无刻吃香的喝辣的，上课的时候嘴也在蠕动——他们至少保障了自己的肠胃健康和食品安全，而苏浩这样的穷人就只能忍受！他越想越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对面那个正在吃饭的小伙终于投来了不解的眼光，不小心和苏浩对视了。小伙连忙躲避，只见苏浩迅速把手伸过来，一把夺过他的餐盘。

“妈的，别吃了，这东西根本就是剩菜，我们每天都在吃剩菜！你知道吗？你嘴里的美食昨天还在别人的盘子里，说不定人家昨天还往里面吐了口水！”苏浩喊着，拿着盘子走向泔水桶前……小伙有些惊恐，他的筷子也滚了下去。很显然，这位高一的新生并不能理解学校食堂的可怕。看着这小伙满脸不解，苏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只有电子游戏里的仿生人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吃下食堂饭菜吧，莫非这个小伙是异食癖？

苏浩没再想下去，沉重地走出了食堂的大门，继续他无聊的校园生活。

在这个罪恶的地方。

又一天过去了，苏浩在学习上似乎更上心了点，但也只不过是带着看都不看一眼的课本来到食堂，架在双腿之间给自己装装样子罢了。

“干！”

——又是黑皮蟑螂。对于苏浩来说，这一点都不奇怪，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喝一声——因为这次有两只！巨大的两只，一只活着，另一只已经在炒菜时被压扁了，蟑螂的体液都和菜汤混在了一起！

苏浩忍不了，对于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的他而言更忍不了。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学校在羞辱学生吗？他真的恨这个学校，恨笑脸面具下的老师，恨麻木不仁的好学生，恨不负责任的食堂……他想要在这里搞点事情，尽管无法做到也不能搞任何的袭击，但小小的恶作剧总归可以。这次那个西装黑衣男估计不会来了，没有人拦着，成功的概率肯定比以前大！

苏浩把黑皮蟑螂揣进裤兜，再一次走到了教师吃饭的包间门口。他回忆起了那天，从吃到黑皮蟑螂开始，他的整个中午都过得不顺利——先是被西装男嘲讽，再到被校长忽视，最后还让食堂阿姨和保安大爷给教训了，还有没有天理了？但这些屈辱都会被终结的，从现在开始。

走下每一步，他都感觉心脏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思来想去，搞恶作剧真的好吗？万一这引起了轰动，对自己也不利吧。可是苏浩又想起他活到现在每一天都那么守规矩，结果也没有因为守规矩得到什么快乐，反而不守规矩的人处处胜过自己，可能守规矩确实没什么用。苏浩下定了决心，这次他就要做一个坏小孩，而不是一个笨小孩。

他推开了门……

“Surprise motherf*cker!”苏浩学电视里头的样子喊着，朝屋子里看了最后一眼。

两只黑皮蟑螂从那皮包骨头的手中飞了出去，其中有一只激起了求生欲，扑棱着翅膀满屋乱窜，死的那只掉在了校长的饭里……顿时屋里乱成一团，一个男老师甚至跳上了桌子，打翻了菜……等到人们缓过神来，苏浩早已没影了，更没有人看到扔东西的学生是谁。虽然长得面黄肌瘦，但他那两条腿动起来就像车轮一样快。

“呼……哈……”

苏浩一下子跑出很远，为了防止被其他学生注意到，还特地找了个有遮挡的绿化带附近翻出了学校。回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后，他有一瞬间的后悔。

我大概会被教务员搞吧？

一盆冷水浇灭了苏浩的激情，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好像毁了自己的前程和名誉。到时候领导们肯定会在大课间通报批评，没罚他退学也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而且这能吹一年；罚他退学更是理所当然、铁面无私，甚至毕业了都要每年在新生入学仪式上被拿出来当典型案例，那时台下肯定会响起热烈的掌声，称赞着学校的纪律严明、校长清明。

一想到这里，苏浩整个人都不好了，倒不如直接退学，苏浩自嘲道，自己学习也不是很好，真不一定能搏上那条路，但是在这种学校下，学习气氛丝毫没有，校领导和老师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底还要继续吗？苏浩想。

在这样的环境中或许不会有个什么特别出众的成绩吧，即使成绩够读大学，但我没有觉醒武魂，还将学校里里外外都给得罪了一遍，他们或许就会仗着个人关系，打压我，用其他人来顶包我，让我去不了大学。

这一阵又一阵的自我反思和疑问包围着苏浩，他抱着头坐在了石台阶上，人群看着这个身穿补丁的青年人，摇摇头，不时还有人朝他面前扔钢镚，还有有钱人像玩一样，一边走一边向地上扔了好几张红色的票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怜”二字。苏浩没有看他们的脸色，也不言语，静静地蹲在地上，两只手交叉摆弄着，仿佛丢了魂似的。

许久，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将苏浩给拉了回来，“完蛋，这节是他妈思政，要是迟到估计得被揪耳朵！”苏浩起身就要走，看见地上的钱，他也不含糊，蹲下去抓起握在手里，再转身朝学校跑去，又翻墙进了学校，整个流程平滑得像是已经完成过了几百遍。他边朝教室跑，边数着手里的钱，总共三百二十四块。

苏浩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经过一级又一级的楼梯，跑进教室，苏浩喘着粗气，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推了推眼镜。乍一看，这节也不是思政课啊，至少死老头不在这儿。站在台前的老师只是瞟了他一眼，看人也都来齐了，就说：“今天，学校给你们请来了醒魂师，好好珍惜机会。”哈，终于请了，这校长的良心终于疼了还是说机关要检查啊？别的高中从高一到高三每学期都请醒魂师，这里倒好，苏浩也算老油条了，还是第一次要见到“传说中”的醒魂师。

苏浩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眼看醒魂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校长一众人，走在校长前面的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老家伙，那肚子大得几乎要把身上的西装撑破，和苏浩想的那是一模不两样。醒魂师将手按在一个又一个学生的脑袋之上，这是他在用武魂之内的魂力，通过特殊功法激活其他人体内的武魂，细节就不知道了。人一个又一个走上前，要么没觉醒，要么就是萝卜青菜这样的废物武魂——那老家伙摇了一次又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