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真是糟透了

老师走了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上课”，而是把课本砸在讲台上，皱着眉对学生们说：“同学们，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看你们的学习状态，我真觉得没有教的必要了。你们怎么不学学隔壁的气功班，那里面的学生一个个又有天赋又爱学习，看看你们一天天都什么样……”

这样的话，苏浩听得头都大了。每次这个老头心情不好时给他们上课都是这样的，而不是学生们真的做错了什么——最起码苏浩没做错什么，他已经比这个班里一半以上的人都认真了。看看前面那一排被风吹倒了的芦苇，还有一双双在桌子抽屉里拿着食物、游戏机的手，他竟有些骄傲。

“好了，不浪费时间了，说了也没人听。今天，我们再抽几个同学背诵课本73页……”

苏浩一直对这样一个问题感到迷惑：为什么老头子们都这么喜欢先在课前长篇大论一通再开始上课，还说着什么“上课时间太短”诸如此类的话——要是把那些空的大道理去掉，能上好久的课本内容嘞！

在思政课上，苏浩还算幸运，每次老师抽人时他都能被前面那些同学挡住——因为这时那些人也不敢睡觉，否则会遭到老头的魔法攻击，一种极其可怕的，从手心发射出来的激光，有一次老头还这样把一个爆炸头改成了和他一样的地中海……想到这里，苏浩不禁笑出声来，政治老师像只正在捕猎的螳螂一样飞快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好，那我们就请这位……这位孙浩同学背诵第一段。”

老头话音刚落，同学们哄堂大笑，“他叫苏浩！”“苏浩改姓喽！”“重磅新闻，逼着学生记住课文全篇的老地中海竟然记不住学生的名字……”整个教室哗然一片，苏浩默默从座位上起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有种感觉，思政老师要大发雷霆。

学生们的笑声仍然没有停止，苏浩感受到讲台上的老头今天有点异常，要是平时，他早都该用课本敲打着讲台喊“肃静”了。老头颤抖着手摘下厚厚的老花镜，将它折起来摆在台面上，嘴开始动：

“唉，你们现在的小孩……”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现在的小孩一个个都这么不懂纪律！那好，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笑，我让你们开心，开心个够。苏浩，你给我上来！”

苏浩迟疑了，他总觉得死老头要把所有的气都发在他身上。他的脚动了一下，但很快不自然地缩回了桌子底下，整个人面露难色。

“快点给我上来！”老头用讲台上的鼠标敲了敲桌子。

苏浩小步小步地往前走，两只脚似乎抬不起来似的，一拖一拖地走着。他知道不上去后果会更严重——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上去出再大的丑总比被老师用法术扇耳光好。

“70-73页，全文背诵！”老头敲着桌子说，“同学们都给我看着，他但凡背错一个字，你们全班一起罚抄课文，放学前交给我。”

全班轰动，有人小声地讨论着老师的不公，也有人已经开始在手上打小抄，但老头的眼神始终没变化，瞪得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浩。苏浩怕了，他真的担心自己很可能说不出来几个完整的句子——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的苏浩始终么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在最讨厌的课程上被老师抽背这么一大段话。

“我们的生活……离不开OO价值。玄学上的……价值是指客体对XX的积极性……”

苏浩的支支吾吾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背错了，但没有人提出来，都希望老头能晚一点发现，毕竟没人想抄那么长的课文，等抄完估计都第二天了。苏浩多希望自己能看到第一排同学的内容，否则也不会因如此糟糕的背诵让全班受罚了。此时，台下已经出现了一些骂声：“太逊了”、“垃圾”、“下课你会死”等等，让苏浩更是担惊受怕。他恐慌地把头向后转了转，想要看老师的脸色——果不其然黑得像是焦炭一样。

苏浩慌得要命，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在这个讲台前面——从上高中以来他就学着不要惹事，不要引人注目，不要再像初中那样天天遭人笑话、惹人欺负，然而还是逃不过这种下场——他能够清楚地听见心跳，感觉心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脑壳也是像被绳子勒了那样紧。他的手心开始发汗，双腿也颤抖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扭过了头，不再敢朝老师看一眼，而眼前那个老家伙的脸却挥之不去，逐渐变得扭曲，好像梦魇一般要吃了苏浩。

“你怎么背的？啊，你怎么背的？”老头伸手揪苏浩的脸蛋，无奈他瘦得皮包骨头，连肉都没有，根本揪不起来。那只苍老枯黄的手又去抓苏浩的衣领，用力地往外一拉，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看，那件衣服从领子到右边胸口都裂开了。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背成这副样子还有脸来上学，这课我是真没法上了，全体起立，大声地朗读课文，到下课全给我抄课文去！”老头再次把课本一摔，不屑地站到班门口去。

在一片唉声叹气中，大家非常不情愿地起立。苏浩穿着那件破损的衣服尴尬地站在台上，隐隐约约听到下面谴责他的声音。在这个班级，他大概也是个边缘人，因为穷、因为丑，也不怎么会说话，当然融不进任何的小团体，仅仅是漂泊在外。

今天过得真糟糕，衣服被凶巴巴的老师弄破了，还要被同学们骂。苏浩深叹一口气，低着头一步步走回座位。

他明明罪不至此啊。

在无趣的罚抄生涯中熬到了放学，苏浩扛着书包从四楼下去，见到早上那个所谓“成绩从小差到大”的女生和别人在打扫楼梯。放眼望去，别的学生扫地连腰都弯不下去，拖地更是要把走廊淹了的程度，唯独那个女生像样，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用力地摆动着扫帚，甚至在地面制造起了一点风。和其他人相比，她负责的地面就是最光洁整齐的。

但即使这样，其他人也仍然对她冷眼相看。这里无非就是这样。想着，苏浩加快了脚步，他可没有时间在这个罪恶的地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