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人鱼

安东尼亚·甜心是渔民的女儿，渔民的妻子在一个海雾弥漫的早上离开了，把甜心留给了渔民。

甜心的小镇以渔业为支柱，靠海吃海，和谐共生的生活在十年前画上了句号。一艘大轮船从海的那边驶来，轮船带来了大腹便便的老板和肌肉发达的船员。

新的港口建造起来，新的渔船不断出海，人们沉醉于翻倍的收获，忘记了和大海的约定。

这片海域的生物越来越少了，海神在渔船开拓更远的海域之前被惊动了。

愤怒的海神降下诅咒。滔天巨浪带走了渔船和渔民们。

安东尼亚·甜心是丧父的渔女，空落落的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在海这边的窝棚里安静地坐着，望着海的那边，期待也许会出现一艘船——原来那艘小的木头船，船上是父亲，父亲手里拿着用来做晚饭裙带菜和鱼。

但是什么都没出现。

海风直冲冲地钻进窝棚里，让她有些呼吸不畅。于是甜心侧过脸，侧过脸看到了沾泥的鱼叉和缠在一起的渔网。

甜心拿起了鱼叉和渔网，风息时走出来窝棚。

她开始养活自己了。拥有大轮船的老板拒绝了她——一个体格娇小的女孩，配不上这份工资。于是甜心把家里的旧船推出来，船小小的，和她一样。但是能带来热乎乎的裙带菜汤和烤鱼。

小心是海神派来视察小镇的人鱼，他有着线条优美的黑色鱼尾，在露出海面时会折射出紫色的鳞光，明晃晃的，他觉得很好看。

他的尾巴卡在渔网上，挣扎无果反而越来越紧，最后被人类女孩儿拖上船。

甜心费尽力气拉上船的不是什么能拿到集市上换钱的大鱼，而是一条人鱼——一个拥有鱼尾的少年。

她小时候听老渔婆们说过，人鱼生活在深海，偶尔露出水面，他们的歌声能迷惑最冷静的船员。

她觉得奇怪，少年没有唱歌，甚至都没有张嘴，只是尾巴在网里扑腾着闪烁出的碎光就把她迷惑了。

小心是海神的使者，要去小镇探查人们是否悔改。却在被一只洋流裹挟的大海龟意外撞进渔网。

啊，那样的老渔网，是连一只沙丁鱼都抓不住的。

他第一次整个身体都露出水面，干巴巴的很难受，太阳快要把他的皮肤晒开裂了。他第一次看到这般瘦弱的人类——一个拥有翠绿色头发的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的无力挣扎尾巴，眼里装满了紫色的碎光。

人鱼再次醒来是在黑色海礁岩围成的水池里，他意识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就是那个女孩，她正在用手捧水往自己身上浇。

“呐，你是人鱼吧。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呢。”

她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就开始自顾自的说话了。

“我叫甜心，你的名字是什么？人鱼也会取名字吗？”她脸上粘着冰冷的海类永远不会拥有的傻笑。

“我听阿婆说你们人鱼都是住在深海的，你怎么游到浅海来了？”

他不会说话，只沉默着。用湿润又敏锐的黑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你一个人……一条鱼，不会感到孤独吗？”

小心收回了游走的目光，他察觉到气氛突然改变，女孩脸上乐呵呵的傻笑被大滴的眼泪冲掉了。

“我也许是有些孤独的吧，前些日子的暴风雨把我的父亲带走了。”

那是海神大人降下的惩罚，小心想，你的父亲是罪有应得。

“我们这边的女孩儿们觉得和我玩儿没有用，我问她们为什么没用，难道做朋友不是快乐就行？结果她们也不知道，只是家里人告诉她们的。”

甜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他露出的皮肤上撩水，温热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地落在水里。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凑近了，眼泪落到他脸上。

“你在哭吗，小人鱼？”

不，是你在哭。

小心犹豫了几下，还是伸出手，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中拭去她的眼泪。

别哭了，大海会涤净一切熏臭。

女孩握着他的手，邀请他留下来。

他本可以摇头拒绝，却以不会说话为由，说服了自己。

好吧，看在你可怜又努力的份儿上，就再陪你几天。

一天又一天，水池里的水换了好几次。

小心每天都能看到远处忙碌的码头，一艘艘冒黑烟的大铁船。

还是不知悔改。

要不要离开？

去禀告海神大人然后让神力驱使的狂风巨浪摧毁码头，摧毁一切，也摧毁她？

小心心里咯了一下，一种酸酸的痛楚蔓延至每个沉醉于爱意的细胞。

他抱住甜心的身体，偷偷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裙带菜汤和清淡的甜味。

也许可以再留几日，再几日就好。

潮涨了又落，日月轮替，波光千里。

甜心的小渔船只能泊在近海，而近海的水比穷人家的米汤还寡淡，鱼虾早已被打捞干净。于是她的一日两餐都是海带汤，罕见地打捞上来些小鱼小虾还被她喂进了人鱼的嘴巴。

女孩越发消瘦了，营养不良的身体还托起他的重量吗？

甜心倒下了，一场大雨后，她不出意外地染上了风寒。

女孩强撑着身体给他换水，煮海带汤。

“以前父亲生病了，也是风寒，从镇上买了药可真是灵，吃下去第二天就能正常出海了。”

甜心倚靠在黑色的礁石上，因病发热的脸贴着他湿润冰凉的皮肤。

“可是我不比父亲强壮，恐怕吃什么药都没办法见效了，只是浪费。而且药不便宜，家里头一个子儿都不剩，哪儿买得起呢。难道磕头求人家就能给我药吗？”

小心捧起女孩儿的脸，蹭了蹭，烫得他心颤。这温度对他来说是很不舒服的，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漂亮的唇，柔软的唇，红润的唇……人鱼希望他的女孩儿好起来。扑通一声有东西掉入水中。

他握着女孩儿的手把珍珠捞上来，合起她的手让她紧紧攥着珍珠，极尽温柔地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用珍珠去换药来治病。怎么会治不好呢？你总得试试吧，就这样放弃了自己？你明明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人们都知道人鱼的眼泪可以化成珍珠，却不知道这样得来的珍珠对他们而言是如同肌肤和肢体一般重要的存在。

药换到了，莹白温润的珍珠落到药店老板手里。他的在大城市生活过的女婿一眼就看出此物奇特，捏着捻着不肯放手。最后得出个结果来：这是人鱼的泪化成的，能卖大价钱！

众人看着女婿伸出的几根手指头，好像看到了上面挂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好家伙，还没等甜心把药熬成，一大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向破旧的小房子。

“你的珍珠哪儿来的？”

“海水带到船里捡起来的。”

“少说瞎话，你是不是见到了人鱼？”

“我没见过——”没等她说完，药店老板的女婿就一巴掌拍上去，“啊！”女孩身板儿弱，直接倒在地上，索性装昏了。

“我记得她家有个窝棚，就在海边，去那里找找？”

有人提议，有人附和。

谁都不愿少了好处，于是一群人又压压地向海边冲去。

人群走后，甜心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身上热熏熏的烫，脸上火辣辣的痛。好像突然恢复了一样绕小道向海边跑去。

她的心脏跳动着最后的生命力量。

甜心总算是赶在人群到达之前到了。她跑到水池边的岩石上，慌乱地拉扯人鱼露出水的胳膊，把他抱起来。

她想哭，但哭不出来，眼泪早就烧干了，眼睛又干又痛。

“再见了，你快走吧，我把你送到海里，你快点游走，他们要来了……”

小心着急地张口又闭上，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颤抖成这样，怎么还有力气？

我本想救你，没成想害了你。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

甜心把人鱼的身体扔到海里后就脱力地瘫倒在沙滩上了。

小心还想再抚摸她的脸，却被她推开，“我爱你……一定是爱你的，快走吧，但别忘了我是爱你的……”

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从窝棚那边来的乌压压的一大群人，人鱼心痛，转身没入海洋。

小心回到深海，向海神复命。

他们毫无悔改之心，他们的贪欲熏染了心灵，处处是恶臭，他们已经无药可救。

海神的最后的仁慈终于被磨尽，决定发起一场大海啸将小镇淹没。

大海会涤净一切。

等小心回去找她时，甜心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人们相信是她诱惑了人鱼的无稽之谈，把鲜血淋漓的她系在大鱼竿上，妄想着能钓上来人鱼。弥留之际甜心看到了小心向她游来，漂亮的黑色鱼尾，在光照下闪动紫色的光。

她已经没有力气喊他了，喉咙已经出血，嘴唇也泡的发肿。女孩儿只是强撑起眼皮看着人鱼，用口型留下她的遗言：快离开。

海神的使者带来了海神的惩罚，整个镇子都被吞没。邪恶之人被海浪卷走，良善之人被柔软洁白的浪花保护。

海浪洗涤了人间，小镇再度干净。

他赶走那些啃咬她皮肤的鱼群，将她的尸体带回深海。流浪的海巫师伽罗告诉他拯救女孩的方法：一命抵一命，这是不变的恒。

小心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很久，哭出来的珍珠能够装满一钱袋。

他对伽罗说，我把这些珍珠给你，请你照顾她这无依无靠的一生。

伽罗说我对珍珠不感兴趣，我知道谁喜欢珍珠，谁最该去照顾她。

伽罗带着流光溢彩的一袋珍珠找上了生死之神，神闭上一只眼允许他修改他人命数。

伽罗用小心的生命交换了甜心的生命，一命换一命，这是不变的恒。

神说一袋珍珠太少了只能换凡人的寿命。

足矣足矣。

风暴终于结束了。

甜心有空就坐在海边破烂的小窝棚里，呆呆的看着海的那边，在等谁？或者是海浪间突然出现的紫色的碎光？期待着他也许还会出现。

黄昏时，她回家了，走到镇口时远远就看到有人从山那边走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小镇里来了个健壮又英俊的小伙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是个哑巴，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和他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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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_羽_为本书开通会员。

来尝尝我产品，及时转弯，没有be。（可喜可贺）（敲锣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