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霓裳

挨过了王齮这一茬，嬴政便开始秋后算账：“李斯，我身陷危难，你却毫无作为？”

  李斯忙跪地，道：“李斯身受王齮所胁迫，虽可以死明志，但却会令尚公子深陷于危难之中。成蟜君的玉扳指出现，说明王齮与罗网关系匪浅，尚公子和盖聂先生对此却毫不知情。”

  嬴政神情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斯继续说道：“然李斯苟且保全性命，引诱王齮露出破绽。若是能将盖聂先生从尚公子身边引开此计，便是李斯所说。与其保留尽忠清名，毫无作为地死去，倒不如担负不忠的污名，向王上示警，保留一线生机。”

  他抬眸窥伺嬴政神情，“先前盖聂先生登上点将台，交了佩剑，李斯便料到蒙恬千夫长会有所作为。”

  “不错，先前千长大人擅闯营帐，在下便看出大人并不在王齮计划之中。为此，在下选择相信大人，交上佩剑。”盖聂站了出来。

  蒙恬面露喜色，道：“先生果然精通识辨之术，竟然能看出蒙恬心中所想。”

  “大人若是确实心含杀机，尚公子未来，身边怕是会少了一员猛将。”盖聂宠辱不惊地回答。

  这话说得是波澜不惊，但也确实是嚣张得不行。言下之意便是，蒙恬若是有杀心，他是有能力解决所有人，再杀了他的。真真是鬼谷一代代传下来的傲气和心性。

  蒙恬倒是也不恼，恭敬地抱拳，“谢先生手下留情。”

  “好，我身边有如此能臣智将，何愁不成大事？”嬴政心情愉悦地笑了笑。

  盖聂与蒙恬应声行礼。

  嬴政望向远岫山霞，面不改色地吩咐：“将王齮诛三族，其仕途升迁过程中推荐、保荐、核准之人，一律严查。”

  他是有所动容，但也心狠手辣，多疑记仇。既然王齮不忠，有心害他，那也休得怨他无情无义。

  ……

  韩非听莲台的宫婢说，红莲听了出戏，便心血来潮要去学唱曲儿，替了原先韩王寿宴上的舞蹈。

  小公主任性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韩非一面担心这临时搬来的唱戏会不会难登大雅之堂，亦或是比不得红莲的舞，忧愁着该如何让她回心转意，一面又期待红莲的惊喜。

  他左思右想，拉上了在流沙里近日还勉勉强强算得上清闲自在的张良，毕竟另外几个近日来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梨园，整个梨园除却红莲和一等必要的人外，自然是空无一人的。红莲生性霸道，又是今宵宫里最受宠的那位，她占了梨园，旁的便是有苦难言，也得哑巴吃黄连，一肚子苦水往肚子里咽。

  绕是韩王知晓，也不过是不轻不重地责怪两句，然后便撒手不管了。总不会是让这娇蛮的小公主吃上苦头的，指不定连问都不会问上一句，还会被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

  韩非也不是没吃过这亏，他那么穷有一部分的问题就是出在了红莲身上。女儿家总喜欢买些胭脂水粉，锦绣罗群，珠宝首饰，看见些打趣的小玩意儿也心动，更别提零嘴糕点了。

  他领来的俸禄，也不知道砸了多少给这小祖宗，奈何祖宗浑然不觉。养妹妹这是个精细活儿，那都是钱砸出来的，怕是整个流沙才养得起她。

  不仅仅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身先士卒，其他人也是接二连三。张良给红莲盘了家买发钗首饰的铺子，卫庄买下了新郑所有卖糖葫芦的地方，紫女把原先一家茶楼改成了裁缝铺。

  韩非也知道他的小妹妹有多狡猾，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腰包。若是身后有尾巴，怕是黏着韩非说最喜欢他的红莲，都要成了不断甩尾巴的九尾狐。

  偏生红莲乖觉，讨了好便甜甜地笑一笑，撒个娇，再不济献上香吻。那些东西琳琅满目地在她面前排成一列，供她挑选。二者相比，令旁人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该羡慕谁。

  等到他们脑子清醒过来，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的冲动。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像极了为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梨园看台上，伴随着嘈嘈切切的锣鼓声，可见红莲轻盈漫步的身段。咿咿呀呀的腔调婉转绵长，嗓音温婉明润。浓脂粉香，眉目流转间有种难言的风韵，清冷而妩媚，晕染在眼角，似生了香，撩人心神。

  真真是极好的颜色，令人神魂颠倒。就怕是届时都沉浸于她的容颜，不去细听她唱腔。

  吴侬软语，听得人心旷神怡。台上那人回眸惊鸿一瞥，见着了两个不速之客，倒也没有意外，而是千娇百媚地投去一眼。说是瞪人，却因着在唱戏而风情万种，倒像是撒娇般的嗔怪。

  一曲终了，红莲便去换衣裳了。

  韩非跟张良开始窃窃私语，“子房，你觉得如何？”

  “着实令人耳目一新，惊艳得很。”张良褒奖着。

  “唱曲还是舞蹈好啊？”韩非又问。

  张良想了想，实话实说：“戏曲毕竟是才学起，虽说九儿天赋异禀，如今已经是算得上好的。但到底是舞更好些，底子在那里，自然是一舞倾城。”

  “说来戏腔一开，舞姿一起，便是要唱到底，跳到底的，无论底下有没有观众。不与凡夫俗子，也自然是有鬼神看的。”韩非道，“阿九不信这些，倒也遵循着来。”

  两个人咬耳朵没过多久，就有婢女上前，引着二人到了后间。

  红莲已经换上了霓裳羽衣，欣欣然喝着御膳房送来的滋补羹汤。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骨节分明，精致如瓷，圆润的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红。

  卸下浓妆，未施粉黛，自然是一番清雅温润的滋味儿。似莲，纯净，纤尘不染。衣领口处胭脂色的繁复花纹，更衬着多了雍容妩媚。

  生来就是一副好皮相好骨相，果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妹妹喜欢绮罗，择日哥哥就让人去给你扯几批做了新裙子。”韩非坐到她身边，对着她笑。

  红莲哼唧两声：“本宫爱着绮罗裳，不勋沉麝自然香。”

  的确，她身上锦绣绮罗霓裳，即便是不用在地底下沉淀千年的麝香，也有一股自然而然的淡淡香味。再加上她本身媚而不妖的莲香和清苦的药香，自成一派心旷神怡的香味。

  这话本应当是，奴家爱着绮罗裳，不勋沉麝自然香。可她把奴家改做了本宫，自然，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倨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说是平日里韩非也是如此，但红莲总觉得他是要求什么，便懒洋洋地问：“说罢，你要做什么？”

  “阿九呀，你在父王寿宴上拿出你名动四方的舞艺，狠狠地惊讶一把那等俗人，岂不美哉？”韩非笑得谄媚。

  红莲倒是似笑非笑，“怎么？哥哥觉得我唱得不好听？”

  这是个送命题，韩非急忙给张良打眼色。

  张良忙上前道：“自然是都好的，不过九儿的舞令四海八荒都渴求一观，倒不如让七国好生瞧一瞧。”

  “哼，算你有眼光。”红莲被哄得开心，便眉眼弯弯地应了下来。

  韩非松了口气，与张良相视一笑。

  ……

  发现好多词牌名都好美啊。

  (又是官方还没更新，写千丝万缕感情线的时候了。(*꒦ິ⌓꒦ີ)不过可能小良子的多一些，青梅竹马的痕迹在日常里最能显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