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者末途

“啊！！！！！”韩非的梧桐殿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听着韩非连连呼痛，红莲气鼓鼓地把药膏戳在他伤口上，“你这时候喊痛了，逞能耍威风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父王向来极为看重王权，我越权行事已然是惹怒了他，受点皮肉之苦已然算是不错的了。”韩非笑了笑。

  他本意想着干脆像是往常那般糊弄过去，不让自己的小妹妹接触这般肮脏的东西。但是近日的确是不太平，他也明白想要护住她显然力不从心，那么至少让他保护她不接受那么多，只要看清一点点，有那份自我保护的警惕性便好。

  他的小妹妹卵足了劲儿，想要踮脚看看这个世界。可是战争是如此残酷，会烧焦她光鲜亮丽的羽毛，外面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美景鸿城。他只能捂住她的眼睛，展露残忍的冰山一角，再把她护得死死的。如此，便改了口。

  见韩非穿戴整齐又要走，红莲嘟嘟嘴，“怎么？你伤还没好就要走啊？把我一个人丢在梧桐殿吗？”

  “早晚些，就见不到老朋友了。”韩非无奈地说道，“阿九，梧桐殿侧殿一直都是给你布置的，今晚便歇在侧殿吧，明早我再送你回莲台。”

  红莲却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你要去看翡翠虎呀？我同你一块儿去。”

  被戳破了小心思，韩非只得作罢，“阿九，别胡闹了。牢狱里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怕脏了你的眼。”

  “嘁，我先前便是帮衬着审问那儿的犯人的。”红莲撇撇嘴，企图说服韩非，“你别想着把我丢下自己去玩，侧殿我可还不是极少睡的？那儿的床榻我睡不习惯，哥哥，我要和你一起睡。你不来，我睡不着，还不如带我一块儿去，回来我便乖乖歇下了。”

  兄妹俩亲赖时也会抵足相眠，猜忌时也会如履薄冰，如今万事顺着岁月洪流消弭亦或者是永存。她怎么也忘不了，韩非笑点她眉心一点朱砂，“我将逝去，而君永存。”

  韩非无可奈何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还好意思说，我教你的男女大防丢哪儿去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要黏着我一起睡。”

  “哥哥又不是其他人，你若是不带我去，我总是有法子偷偷溜出去的，届时指不定遇上什么危险。倒不如你带上我一起，我们好做个伴。”红莲开始死缠烂打，“你再和我这么墨迹下去，你可见不到你那老朋友了。”

  韩非这平时地唇枪舌剑也说不过红莲的伶牙俐齿，被她说服后，只能带上她一起去了牢狱。

  翡翠虎被关在最深的那个单间，蓬头垢面的，穿着破破烂烂的囚衣，对比起韩非与红莲的衣着光鲜亮丽，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一见到韩非，便激动地从其中探出手要去抓韩非，“韩非！你阴险狡诈，不得好死！”

  “哼，那你可知道那些南阳百姓是如何流离失所？被你吞并财产的人又是如何穷困潦倒？你搁这儿跟我们叨叨些什么呢？像你这种十恶不赦的坏人，必定是要堕入牲畜道轮回个三生三世的！”红莲一看见他就气不过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她和韩非可都不是什么善良到不行的人，差点被害死，还能捧着害自己的人的手，说原谅他。她和韩非绝不会心慈手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更何况是这等恶人。

  翡翠虎呆愣了片刻，恨恨地锤了一下牢门，“我只恨没能早日看破你的计策，落得今日下场！”

  韩非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有人端上酒壶和翡翠虎送给他的那一只青龙玉岩樽，“当时你纵火粮仓想要置我于死地，可却未曾想过，如果你连带着你私自囤积的那些军粮一并烧毁，我便再无翻身之日。”

  他斟了一杯酒水，递给翡翠虎，“这一切只怪你，太贪心。”

  翡翠虎愣愣地伸出手去接，却在够着那一刻，眼睁睁看着青龙玉岩樽从韩非手中脱落，坠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这和昔日他刻意在韩非面前摔碎，用来羞辱韩非的玉琮，是一样的下场。

  翡翠虎跌坐在地上，掩面吃吃地大笑起来。韩非就这般看着他，嘴角一点一点翘起。

  “哈？他怕不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得了失心疯吧？真是脆弱。”红莲古怪地看了翡翠虎好几眼，嘀咕着。

  韩非笑眯眯地揽过妹妹的肩膀，转身离去，“阿九，莫要在意这等人了，我们回梧桐殿吧。哥哥让人给你煮碗元宵，撒些桂花糖。”

  “我要芝麻馅儿的，还要蜜饯。”红莲点了点头。

  韩非顺着她说道：“好好好，芝麻馅的，再来份四合蜜饯。”

  “这还差不多嘛。”红莲心满意足地跟着他走了。

  翡翠虎望着二人的背影，笑得更加猖狂，“哈哈哈！韩非！你等着，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到哈哈！时候你就看着，你最珍爱最在乎的人怎么为你痛哭吧！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睡着了。直到一股寒气将他唤醒，他环顾四周，警觉守卫都消失了。

  “哒、哒”血色的锦绣靴子旁边蜷缩着冰荆棘，一点一点朝着翡翠虎的方向蔓延过去。

  “老虎这次可是惹上大麻烦了，黑铁狱可是死牢，戒备森严，侯爷以为该如何解决？”姬无夜的话仿佛回荡在耳畔。血衣侯轻蔑地笑了笑，瞬息之间竟已身在狱中。

  翡翠虎觉察动静，急慌慌转过身，却见血衣侯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酒。冰色的荆棘缠绕上酒樽，滴落两滴淡紫色的液体，然后托着酒樽递到血衣侯和翡翠虎身边。

  “秩序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但摧毁却很容易。你说过货殖之道，在于成本、风险和利益之间的取舍计算。欲求取高利，就必须增添本金。那么，如果出现巨额亏损，应该怎么做？”血衣侯意有所指。

  翡翠虎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及时止损。”及时止损，自然，血衣侯此番前来便是替夜幕清理门户的。

  血衣侯轻笑一声：“希望这一次，运气站在你那一边。”

  翡翠虎紧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杯酒，心知肚明这就让他选一杯，其中一杯必定是下了毒。生死抉择，他再三犹豫，最终咬了咬牙，取了其中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下肚，他却立即掐住了自己的脖颈，面目狰狞地吐露一声“侯爷”，就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血衣侯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将另一杯饮尽，将酒樽随手一丢，不带任何留恋地拂袖而去。

  滚落在地上的酒樽滚了几圈，撒出剩余的一滴酒液，触碰地面登时腐蚀了一小片。显而易见，两杯皆是毒酒，夜幕根本不打算给失败者留有任何退却的余地。

  败者的结局，自然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