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

“拒霜，明日便是温泉宴了，到时候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温泉。”红莲显然兴味高涨，“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要祭祀呢。”

  提及此处，她不由有些索然无味，捏了捏拒霜毛茸茸的耳朵。提起金樽凑到唇边，轻抿一口。

  “永安吗？”她怔忡地喃喃细语，琥珀色的眼眸中弥漫的愁绪，如同雾蒙蒙的细雨绵绵，还有几分微醺醉态。

  耳畔蓦然回响清脆宛如银铃的鸟鸣阵阵，红莲回眸望去，几只不知名的珍贵鸟儿，乘风迎面而上，小小的身影隐匿于彩云之间。在被九霄云外淹没的顷刻，阳光鲜丽明媚的色彩笼了几只鸟儿的尾羽。

  按捺不住激动的拒霜跃跃欲试地盯着远去的几只鸟，墨玉般的眸子中闪烁着细碎光芒。

  红莲好笑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瓜，“果然是狐狸。”

  她又抬眸，疑惑不解却似笑非笑，说：“只是不知怎地，近来宫中鸟儿愈发猖獗起来，频频现身。尤其是……谍翅。”

  她的目光停留在窗棂口振翅却毫无声响的小鸟，娇小玲珑，通体羽翼碧蓝澄澈，唯有腹部雪白。一只很美的鸟儿，那种碧蓝，宛如明澈的天空，似是幽邃的深海，谱曲一首海天一色的幻想。

  红莲轻声说道：“让人去查。”

  幽暗处隐匿的一抹浓墨之色，恍若融化在阴暗角落般，逐渐消失。

  拒霜自觉地攀爬而上，趴在红莲颈肩窝成一团，小爪子扒住她的衣裳。

  红莲足尖一点，纵身跃起，朝谍翅鸟追去。

  这鸟倒是机敏，弯弯绕，只寻着偏僻的拐角走。红莲光顾着追它，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在何方。

  一人一狐狸雪亮着双眼，紧盯着谍翅鸟，简直是如出一辙，也不愧是主仆。只不过一个是喝醉了酒，半醉半醒耍酒疯，一个是天性之下，满心满眼只想抓来吃掉。

  “唔，到梅园了？梅园这儿果真是奇，每每韩国第一场雪，便是在这儿的。”红莲眯着眼睛，往重重叠叠的红梅之中寻谍翅鸟。

  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猛地撞上一棵梅树，不慎崴了脚。醉酒后正是孩子心性的时候，什么都藏不住。

  一阵刺痛迅速攀爬上脚踝，她倒吸一口冷气，疼得眼泪汪汪。

  她委屈地撇撇嘴，眼里盈了泪水，“什么破树嘛！连你都欺负我！”

  双眼如同破碎的星辰，抖落漫天的寒光。眼中真似闪过流星的锋芒，沉淀着盈盈满满的泪光。

  “猫也瞧不起我！”红莲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肩上的拒霜，指着鼻子大喊道。

  狐狸拒霜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她还不消停，伸开双臂在庭院中转了好几个圈。单薄贴身的轻衣在空中震颤，长发沓飒起舞，乌黑夹杂着雪白，缥缈虚幻，非烟非雾。

  韩国上上下下都说红莲酒量好，千杯不倒。实则不然，那是因为没人敢推她。推她一下，她就倒了。

  “何人竟然胆敢谋害本宫！出来！”红莲插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

  “谋害？”清朗悦耳的嗓音，带有浓郁的轻嘲气息。

  来人慢慢走来，东风刮过柔韧的紫蓝色及肩短发，在光线下如同泼墨一般。浓密碎乱，如同碧波荡漾里水藻起伏的涟漪，摇曳生姿，滋长着落寞虚空。

  红莲一个激灵，下意识甩出一道火光。火星溅落在雪地上，却丝毫不减地熊熊燃烧。

  完了完了，该不会把人烧成灰烬了吧？梅园也被我烧了！

  这下子红莲清醒了几分，呐呐地环顾四周。

  火光渐隐处，一个颀长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虚幻飘渺得宛如从地狱火中走出来的一般。蓝白色的衣裳，粹白色的轻纱。他的衣袂和紫蓝色的发丝如同他前行时的步伐，轻盈得像是一只兀自起舞的蝴蝶，连翩飞扬。

  红莲的眼中艳丽的血莲在模糊的视域中，一闪一闪。莲花的花芯是红色，花瓣是银色。花芯如同一颗火星，浓烈地燃烧，却压抑着，凝聚着，永远化不开。花瓣如同破碎的岁月，纷纷落落，即要飘散沧海。

  他的脸慢慢靠近红莲，他的身后是一片夹杂着花瓣纷飞的火焰燃烧。

  红莲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想看看那人是个什么样。

  此时，脚踝随着动作愈发疼痛，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将她拉了过去。红莲一个趔趄，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红莲狼狈地趴在地上，未留意到一个人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一双紫色的靴子，镶嵌秃鹫羽绒，银色凤凰刺绣。

  她慢慢抬起头，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正垂下头看着她。一双细长的眼睛，瞳孔竟是幽远的深蓝色。

  利落干脆的短发有着朝气和锐气，不羁而英姿飒爽，俊秀的面容残存着稚嫩青涩。左侧短发干净利落，右侧长发及肩。

  他清亮得就像天空一样干净，仿佛未曾受过任何污染。

  深蓝色紧身衣外一袭白色无袖布袍，天蓝色叉状束腰。戴蓝色围巾，右肩饰以白羽、两条飘带，脚穿白底紫纹长靴。肩部、上臂、腰胯部均佩有银饰，也作护具。这些护具在他身上，却如同枷锁一般。

  红莲连忙站起身，竟然忘记了腿伤，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这个人的气息和卫庄一样，是危险的人。更何况，她在他身上嗅到了浅淡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他也在打量着红莲。

  媚眼如丝，五官精致美艳，绛红轻衣。琥珀色丹凤眼，眼尾处一点墨色泪痣。白玉般的鼻梁，眼中一朵血色莲花恍若，红玉镶嵌花蕊。皎洁红葩下，花蕊散发着明红流光，莲花花瓣闪烁着冰寒的芒彩。

  她的手指白皙细长，关节明显，紧握着腰间下吊着两只青玉坠子，亦是蝴蝶形状。玉石极薄，悬空晃悠，栩栩如生，闪烁透亮，实属宝玉之佳品。

  触及此处，少年略微有点怔忡。楚家堡暗器，那次韩藩宴的胜利奖品，如此珍惜之物，居然最终还是成为了这丫头的保命武器。王室，那样薄凉冷漠的王族，也有真情存在吗？

  柔和的阳光下，他看到她在对他笑，那笑靥有些邪气，又带着些柔情，如同那艳丽的桃花一般明媚灿烂。

  “你要杀我？”她半眯着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