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意难言

“红莲葬吗？好名字。”四娘愣了愣，苦笑一声。

  她抬手将一本泛黄的书卷塞给红莲，挥了挥手，“这就是酿酒的方子。我也乏了，你们也尽早回宫去吧。抱歉，招待不了你们了。”

  红莲看出四娘不愿多谈，拽着不悦的卫庄，与四娘道别。

  四娘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掩去眸中苦郁，举杯将醉花酿一饮而尽，“罢了，尽我所能，在乱世中护你周全吧。”

  她放下酒杯，苦笑一声：“如今的我，也就只能在梦境中，回到过去，寻找幸福了。”

  回程路上，卫庄不用多说，自觉的就背起了红莲赶路回宫。

  红莲方才喝了红莲葬，沉浸在最想要看见的梦境之中。见她睡得酣甜，卫庄不自觉放轻脚步。

  她轻声梦呓：“唔……父皇，哥哥……”

  卫庄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

  “小良子，拒霜……”红莲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听到这里，卫庄阴沉了脸，眼底掠过懊恼。

  不过红莲一句轻声的：“庄……”就让他从阴转晴，舒展了眉眼深邃。

  夜，还很深。

  ……

  “哈欠——”红莲幽幽转醒时，发现自己早已身处莲台寝宫，自己舒服的大床上了。

  轻粉色聚拢的幔帐被徐徐微风吹拂迎面，偶尔飘落进来的还有窗外缤纷绚烂的桃花。还能看见清澈透明的小湖中，热烈绽放的傲艳红莲。

  虽然早已入秋，但是韩国的桃花奇怪，除了冬天外，都是好端端地盛放。红莲就更奇怪了，基本上常开不败，偶尔凋零也是随机飘落。

  昨天的梦境果真美好，不愧是红莲葬。红莲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见毛茸茸一团的拒霜窝在床角，不禁起了坏心眼。

  她用自己的绫带一角去挠拒霜湿漉漉的鼻子，糯米团子一样软糯可爱的小家伙不耐烦地举起爪子挥了挥。

  “噫，小家伙脾气还不小。类我，类我！”红莲诧异，伸手抱起来。想着莫要让父兄们忧心，还是早些去解释清楚的好。

  想着，便抬脚去了韩非的梧桐殿。

  “哥哥！哥哥！”红莲直接抱着拒霜闯进了梧桐殿内室。

  皇宫重地，基本无人敢拦她，梧桐殿更是。

  红莲闯得突兀，正在谈话的卫庄和韩非都愣在原地。

  韩非连忙起身，“阿九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就允许哥哥你金屋藏娇啊？”红莲撇了撇嘴，朝他龇牙咧嘴地扮鬼脸。

  韩非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红莲的脑袋，“就你没大没小！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瞧卫庄兄那黑的跟锅底似的表情，你哥哥我只喜欢美人。”

  红莲瞥了一眼脸色愈发黑沉的卫庄，吐了吐舌头卖萌。

  “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说都不说一声，就乱跑，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这回轮到韩非翻旧账了，“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还是卫庄兄特意跟我说了，我才在父皇和群臣面前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知道了。”红莲漫不经心地回应，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我知道了，又不是我同意了。这些文字和语言艺术技巧，红莲跟韩非玩得风生水起。

  卫庄微微蹙眉，道：“我走了。”

  “去哪儿？”红莲和韩非如出一辙地转头，异口同声问道。也不枉是同胞兄妹。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红莲，“唐七。”

  他这么一说，韩非就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莫要耽搁了。”

  红莲一眼就瞧出两人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气恼不已道：“我也要去！”

  这下韩非和卫庄两人都呆住了。

  “别闹，这很危险。”卫庄道。

  “真的危险，阿九，别闹了。”韩非同仇敌忾般连声附和。

  红莲不以为然，她再天真浪漫也是皇族后裔，偌大深宫谍影重重阻碍，她怎么可能半点不通晓事故？

  那些晦涩难懂的计谋，掩盖在辉煌宫殿之下的白骨森森，那些阴暗角落，阳光普照不到的肮脏污秽。耳濡目染之下，即使有那么多人捂住了她的双眼和双耳，把她死死的护在身后，她也一清二楚。

  她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龇牙咧嘴地说：“不让我去的话，我就自己离家出走！”

  韩非知道红莲一气之下还真做出来，但是这丫头显然只是装模作样，还没有真生气。

  他正打算再劝一劝，哄一哄，转头见卫庄一副气结的模样，便改了主意。

  当下就拍案称：“好好好，让你去让你去。”

  这一来两人皆为诧异不已。

  “阿九，先去换身衣裳来，莫要如此亮眼张扬了。”韩非道。

  “好，我这就去，莫要走开了。”红莲点头应允，连忙转身提着飘逸轻盈的裙摆，小跑离去。

  红莲自然是知晓韩非是在调虎离山，毕竟她穿什么都张扬。可她现在没兴趣知道，只顾着想要去玩。

  后来知道，心底冰凉悔恨，只怨当初未能倾听。要不然，是否可以阻止他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

  韩非转头就看见脸色铁青的卫庄，心虚地抬起双手，干笑道：“别恼，别恼！我是有话要对你说，才支开阿九。”

  “说。”卫庄轻倚窗边，闭目养神，显然不太想听。

  “是关于阿九的事情。”韩非此言一出，满意的看到了卫庄睁眼。

  韩非阖上眼眸，仿佛预见了超俗之外的阴暗未来。生命的一切都按照他所计划的轨道在安然进行着。

  阿九，他挚爱的幺妹，他以为他能够守得住。可阿九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死物。她自己跳出了他为她布局的棋盘之外，想要走自己的道路。

  当命运悄然向着他所不能预料的方向前行之时，他却尚在鼓中无从得知，只一味的还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而卫庄，就是那个变数。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阿九是他唯一的逆鳞，却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动过不少心思，最终都化为泡影沉积沉积在淤泥中，他不忍心也不舍得。在他过世之后，在韩国破灭之后，失去庇佑的阿九怎么能安然无忧地，在这乱世中生存？他为她铺的路，难免出现差错。

  那么，卫庄。赔上一切我也要你付出代价，要你从此必须陪伴在阿九身边。

  我难算人心，心意难说，谁都可以死，但是阿九必须活着。赔上一切，我都要阿九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