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之旅

本以为卫庄会转头就走，不料他却蹲下身来，温柔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灰尘。他的手修长白皙，但指腹却因为常年握剑而有一层薄茧。

  指腹轻轻擦过红莲白皙细嫩的脸颊，留下一抹红痕，带着细微的刺痛和温柔。

  卫庄挺拔有力的脸部线条，也在月色下显得清晰俊朗。

  红莲狡黠一笑，干脆将计就计，可怜兮兮地抱紧他的胳膊，“我不要被你扛着了，头很晕的，你背我嘛～”

  原本红莲就没有抱有太大希望，不料却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托了起来，回过神已经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了。

  吸嗅着卫庄发间浅浅的龙涎香，红莲心脏狂跳不已。明明是帝王才用的香料，他竟然也有，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嘛？

  为了缓解紧张，红莲调皮地甩了甩脚。

  卫庄怕红莲摔下来，托着她的内膝，见状不由嫌弃：“你怎么那么幼稚？”

  红莲长睫低垂，掩住眼波流转。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轻轻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一阵酥麻，像是在撒娇。

  卫庄顿时僵直了身子，僵硬地背着红莲往前走。

  最终还是红莲要求休息一会，他才僵硬地把红莲放下。

  两人并排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他习惯性地张开双臂躺着。红莲眼眸一转，大大咧咧地把脑袋枕在他的臂膀上，朝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

  枕星河之倒影兮与星光同流，望群星之包覆兮随繁星同辉。

  繁星缀，缀成夜深孤城见，歌一曲长安，君伴吾心。

  繁星黯，黯成深夜无人语，舞一曲寂寥，君已陌路。

  夜无疑是天穹最华丽的织锦，繁星是罗列镶嵌在茫夜幕布上璀璨的钻石，遥不可及仿佛只是属于那些落寞失意的人

  “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庄，星星好漂亮，只是太阳出来的时候，就会消失了。”

  “庄，你说，星星好看，还是月亮好看？”

  “庄，明天到城里，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你是我见过话最多的人，没有人嫌你烦吗？”卫庄的话语有淡淡的嫌弃。

  红莲却没有回应，没有想象中那样炸毛地指责。

  带了点诧异，卫庄转头望去。红莲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甜，嘴角微扬着一缕甜蜜的笑。

  他忍俊不禁，不由扯了扯嘴角。

  曾经他独来独往，刀尖舔血，千金难买取一命。曾经他飞檐走壁，纵横江湖，天涯只一人去。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小煞星，一颦一笑够能牵动他心。

  会在星夜枕着他的手臂入眠，会仰起脸冲他调皮眨眼，会缠着他非要他背。总是惹出一堆麻烦等他解决，总是念叨一堆歪理强行辩解。

  也会相信他，从来毫无条件。

  所以，他也逐渐发现，自己早已心甘情愿。

  我不可以答应你什么，甚至连一个承诺都弥足珍贵。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会越来越远，我会因为某些原因抗拒你的接近与关心，把你拒之门外。

  但是，至少我可以答应，如果有一天这双臂膀无法再护你周全，至少我还有双肩。

  等到红莲悠悠转醒的时刻，发现已经置身灵均城，而自己与卫庄正坐于一辆马车上。

  红莲慵懒地伸手虚掩粉嫩的唇瓣，撩起车帘往外面看，这时候还正是车水马龙的热闹集市。

  她呵气成霜，氤氲了乌黑发梢，黄昏下雾气袅袅。外边烟雨蒙蒙暮色寥寥，她伸手蓝衫便拂过临边杏梢。

  “庄！我睡了那么久？！”红莲回过神，错愕地惊叫道。

  卫庄微弯了弯唇角，似是嘲讽，又像嫌弃，“是啊，叫都叫不醒，猪一样。”

  她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怒目而视，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理不直，气也不壮。她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见状，卫庄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将糕点推给红莲，“先垫一垫，很快就是晚上的灯会了。”

  马车里摆了一个小案，小案一角摆了只小巧的盘式博山薰炉，炉顶雕刻成海外仙山的样式。仙鹤、神龟趴伏在层峦叠嶂的山巅上，姿态闲适，香烟从雕镂的缝隙处丝丝缕缕逸出。

  清淡的白烟围着鎏金狻猊香炉盘旋环绕，燃的是四叶饼子香，香气清芬高雅。这香是她调制出来的，本该是皇室御用的，不想他居然也有。

  说来调香，偌大的皇宫，也就只有她有这般闲情逸致，捣鼓这些东西。实际上她生来是娇生惯养的女娇娃，不太吃得苦，练武也就只能在调香、炼毒、舞蹈、暗器……这些杂七杂八的地方下功夫，总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青花瓷中摆着几块莲子糕，一边的琉璃碗碟里盛着莲子羹。这些东西她爱吃，可天天都吃，皇宫里她随时都能吃到，好不容易出来了，当然想要尝新鲜。

  她看向别处去，金银平托扣盘中有几枚红绫馅饼，但她不爱吃。这玩意儿里面有猪油，腻得很。想着颇为嫌弃，扭头找别的。

  醍醐是淡淡的黄褐色，醍醐饼却奶白丰润，色泽通透，搁在豆青釉花瓣式三足盘里，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东西少见，不比皇宫里精细。红莲边取了蔗浆，浇在上面，放嘴边咬。

  边吃，边把脑袋探出窗外去看。

  那拉车的马，马鞍上镶嵌了数百颗绿豆大小的宝石，系带上悬着一片片麒麟金杏叶，金叶随风飘动，发出窣窣细响。宝光闪烁，璀璨夺目。

  这可是公主的规格，真有钱。红莲撇撇嘴，往别处瞧。

  “糖蒸酥酪。”低沉磁性的嗓音千回百转地荡入她耳畔，惹得她回了头。

  红莲见卫庄举着镶金酒杯朝她举了举，晃着杯中琥珀色的酒酿一饮而尽。她有点馋那酒，看颜色也不算是辛辣的，可她还想留着肚子到晚上吃。

  灵均城的醉仙坊，专门酿几种独家酒酿，她眼馋了许久，想要亲自去尝尝，并且要了方子。

  这般想着，她就歇了心思，去看卫庄递过来的糖糕。雪白剔透的酥酪，盛在花丝玛瑙镶嵌宝石盘里，面上撒了一层栗丝、枣圈、山楂、核桃，红白黄褐相间，色彩斑斓。

  她心下欢喜，连忙取了来送进嘴里，“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