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报告，我、我来晚了。”

秀秀背着还没拉好拉锁的书包，头发有一部分炸在脑后，着急忙慌的敲开班级的门。

罚站总是避免不了的，秀秀在门外头闭着眼睛数了一节课的太阳，刚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蹭”的一下子钻进教室，趴在桌子上闷声闷气的说着。

“大飞哥你要是去小卖部的话，给我带杯咖啡。”

过了半天，秀秀都快睡着了才被敲桌子的声音震醒。

“哎呀大飞哥你…”话还没说完，秀秀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早上喝咖啡对胃不好。”

还没等秀秀反应过来啥意思，顾一野就已经在她桌子上放了一杯柠檬茶回自己班去了。

“……”

“啊啊啊啊大飞哥顾一野送我柠檬茶了！！！”

张飞从历史书里面抬起头分给她一个眼神。

“能不能矜持点…”

站在不远处的一束目光从秀秀进来之后就一直看着她，等她喘的差不多了，才吹了吹口中的哨子。

“一班全体都有” 如果说一开始的哨声只是吓了秀秀一跳的话，那么这声口令可能就是五雷轰顶，剩下的话秀秀一句都没听清，就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指挥台上的人，那人好像感觉到了秀秀的目光，朝她这边看过来，吓得她赶紧低下了头。

解散之后秀秀回头跟夏林说了句“给我拿杯咖啡”之后就被高粱带着去了一个四人的宿舍，看着屋子里的陈设，简简单单的四张铁质床，铺着军绿色的床单和豆腐块，床头上摆着一些生活用品，墙角立着个一人高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秀秀回头看着那个带她进来的人开口问道，“你们平时，就住这儿吗？”

高粱听到她问，笑了一下回答“是啊”

说完了又开口“丫头，这个”高粱指了指手里的柠檬茶“给你的”

秀秀看着他塞进自己手里的柠檬茶一时间不知所措，高粱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哈哈的笑了两声。

不是我给你的”说着，指了指朝着校练场上吹着哨子的人“他给的”

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天实在太累，秀秀躺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再醒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就剩下她一个，秀秀听着外面轰隆轰隆的动静，还以为是地震了，拾掇好自己出了门。

看清了校练场上的阵仗才明白怎么回事，秀秀拍了拍旁边的高粱。

“你们这么早就开始训练了啊。”

“这都是顾忌你们晚了一会了”高粱站在指挥台笑笑，看着阿秀左看右瞧的样子，开口道“别看了丫头，他在下头带班呢，这群新兵蛋子，忒不让人省心了。”

秀秀顺着高粱的目光往下看，一眼就瞧到了排头的顾一野，后面的几个人早就累的龇牙咧嘴，只有他面色如常。

秀秀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转过头一脸不解的看向高粱。

“那你怎么不去带啊？”

高粱讪讪的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昨天把脚给崴了么。”

其实哪是脚崴了，昨天他给秀秀送完柠檬茶之后回来顾一野二话不说的就把他给踢了，导致他今天没上场。

四月的晚风没了刺骨的冷，秀秀穿了件中袖的衬衫站在白天顾一野训练的校场上，抬着头开始数月亮，高粱说他们基本上上头有命令就会出任务，没事的时候就在校场上练这帮新兵蛋子，早就什么伤都受惯了，像上次在医院里那种，一年怎么也得个一两回。

秀秀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去当兵呢，还是这种成天出生入死的特种兵。

“还不睡啊？”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秀秀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靠在她旁边的顾一野。

“啊…这空气好，我出来透口气。”

秀秀透瞟旁边抱着手臂的人，他真的成熟了，褪去了以前脸上的稚嫩，多了一丝沉着，顾一野穿了一件军装短袖，露出坚挺有力的小臂，仔细看，还能在上面寻出两道轻微划伤的痕迹，估计是上午蹭到的。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训练的么？” 顾一野本来闭着眼假寐的动作转醒，轻轻笑了一下看向秀秀。

“以前是，后来就开始带兵了。”

秀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毕竟他离开了太长时间，她不清楚他说的‘以前’和‘后来’到底都是多久，也想不明白曾经那个爱干净的少年为什么甘愿在泥地里摸爬滚打。

夜半的风吹着，秀秀不自觉的搂了搂胳膊，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一道淡淡的疤痕。

很小的一块，顾一野却看的清楚。

“你手腕，怎么弄的。”

“你说这个么？”秀秀抬起胳膊跟他指了指“我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弄得，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划自己手上了。”

看着阿秀无所谓的笑着，顾一野沉默了很久没出声，就在阿秀以为他又在闭眼睛的时候，才听到他问自己。

“秀儿”顾一野转向她“你为什么会当医生？”

秀秀没他那样的严肃，反倒笑了笑“那你呢？”

“为什么一声不吭跑去参军？”

顾一野找到躲在河边因为没考好不敢回家的阿秀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看着她小小的一个影子，书包大的能遮住半个身子，顾一野叹了口气没说话，静悄悄的走到她旁边坐下。

“还不回家？”

秀秀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扁扁嘴低着头一声不吱的看着湖面，顾一野看见她偏红的眼尾，心里紧了紧，也一句话不说的陪她坐着，过了好半天，秀秀朝着湖面扔了个石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顾一野。

“顾一野，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顾一野听她问自己，笑笑回答“想过啊”

“医生吧。”

“我想治好我妈的病。”

秀秀点点头，有点惋惜的眨巴两下眼睛“可惜我晕血，要不然就陪你一起了。”

“这种东西哪有陪的？”顾一野有点无语，也捡了个石头扔进水面“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一名军人”秀秀眼睛亮了亮“能上战场杀敌的那种。”

“就像我爸那样”秀秀说的有些兴奋的看向顾一野，却发现他没有自己那样的开心，才想到顾一野的父亲就是在一次行动中中枪去世的，对这种事有着莫名的抗拒，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顾一野，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

顾一野看着石头扔进湖面之后泛起的水花，自嘲般的笑了笑“没事”

秀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提这茬，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把脑袋搁在膝盖上。

“可是这些光想又有什么用啊，我这次政治又没及格，我爸回家肯定墨迹死我了。”

顾一野看着秀秀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回去吧，我帮你问过了，陆叔不在家。”

“真的？”秀秀瞪大了眸子问顾一野，得到肯定以后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拉起顾一野就往家跑 “那还傻坐着干嘛，我都快饿死了！”

俩人话都问出了口，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仿佛是在比谁更倔， 终的僵局被秀秀定的手机闹铃给打破，秀秀低头看到了熟悉的 411 之后，抬起头看着顾一野。

“顾一野，生日快乐。”

顾一野躺在宿舍的床上回想她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拿起胸前项链上挂的那个圆环，在黑暗中凝望着，久久不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