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飘摇（四）

帝京今年格外多雨，尚未进五月，这绵绵的雨已经连续下了近五日了。

雨顺着高檐飞瓦缓缓流下织成细密的雨帘，楚澜杉立于一旁：“前几日偶得一方，对峥妹的旧疾应该有用，我回去便命人送去。”

“多谢皇兄。不过是多年旧疾，早就习惯了。”楚澜峥冲他行了一礼，“皇兄还有要事，澜峥便不打扰了。”

“好，峥妹可要注意着身子。”楚澜杉没有因为她的冷淡失了笑意，依旧是一副慈兄模样。

“澜峥告退。”楚澜峥不再多言，转身向凤于阁方向走去。

画墨书锦急忙冲楚澜杉行了一礼，转身跟着楚澜峥离开。

宫廊转角处，书锦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为楚澜峥遮雨，画墨在一旁低声询问：“公主，传轿吗？”

楚澜峥抬眼望着殿外的雨，：“不必了，走回去吧。”

“诺。”书锦画墨掩下眸中的忧虑，只能在雨中走回去。

自从五年前楚澜峥雪跪朝清殿后，身子便受了严重的风寒，双腿也得了寒疾。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更别说是这般阴雨不绝的潮湿天气，便更是痛的厉害。

便是因为如此，景宣帝特意准许楚澜峥宫中出行可用轿辇。

书锦想劝，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如今的公主同曾经大有不同，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脾气虽是变了，却是让他们更加不敢置喙。

藏书阁的烛火烧了几许，楚澜峥手中的书页却未翻动过一页。

“天色不早了，公主莫不是想留在我这儿用膳？”许久未曾开口的穆文忽然道。

楚澜峥这才回过神，将手中的书放好，手指抚过藏书阁的书：“今年雨季偏长，老师可有得忙了。”

阁中的书籍怕火怕潮，近日连天的阴雨的确是不利于书籍的储藏。

“反正闲来无事，整日翻翻这些书便也当作是一种乐趣了。”

“老师若是忙不过来，学生可来帮忙，左右学生也是无事。”

穆文双手拿起楚澜峥方才翻过的书，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心影化嗔痴怨恨，易成心魔。公主读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是悟出了什么？”

“学生愚钝。”楚澜峥面容隐在明灭的烛光间。

穆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放回书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世间困住世人的，不过是世人自己罢了。”

楚澜峥轻勾唇角露出一抹苦笑，自己又如何想要困着自己呢。她不言，左手覆在右手之上冲穆文躬身一礼，行的是士子之礼：“叨扰老师许久，澜峥告辞。”

细雨微蒙，碧月潭的水荡开涟漪，潭中锦鲤竞相跃出水面，似要看尽春光。碧月亭上，却已无少女嬉笑打闹时银铃般的笑声。

细雨击落在碧月潭中散播着的微波，像极了岁月雕刻的纹，又似极了女子低眉浅笑的眉目。

自藏书阁走进凤于阁，一袭玄色银线祥云纹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乍然入目。楚澜峥似有明白，转眸间不期然望见一袭绛紫色桔梗花纹劲装。

女子低眉品茶，敛去身上灼目的光华，却掩不住塞外风沙所添的豪情。

“璇寻。”楚澜峥勾了勾唇角，轻声唤道。

她们已有五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