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伦敦黑暗倒影（一）

一夜无梦，等艾丽莎睁开眼，就见霍莉站在清晨曦光中收起床幔。

　　“霍莉，我现在需要一杯茶。”

　　她拥着羽绒被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对霍莉说道。

　　霍莉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便将餐车推到床前。

　　坐在床上喝了杯茶，吃了两口鲑鱼沙拉和黄油面包，艾丽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让霍莉给自己缠上亚麻带子，选了一身深灰色的马甲和长裤，她起身从小橱子里取了一把镶着红宝石的象牙梳子递给霍莉。

　　“我很喜欢你茂密的金发，请好好打理它。”

　　艾丽莎将梳子递给霍莉，摸了摸她的头又夸奖了两句就起身去书房了。

　　坐在书桌前瞥见了桌子上摆着封信，这个乌鸦家徽不就是默尔顿伯爵家的吗?艾丽莎展开信，快速的扫了几眼。真是封真挚的道歉信，她撇了撇嘴继续往下看。

　　“如果您愿意为我提供一些帮助，我也会将我知道的情报共享给您。”艾丽莎眯了眯眼睛，帮助他分析那些图纸吗？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看他的诚意了。

　　“大人，有人将一个包裹送到了门口。”

　　科尔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后开门走了进来。

　　“需要我现在拆开它吗？”

　　科尔将包裹放在了窗边的小圆桌上，经历了老宅的安妮包裹事件后，他决意不让小主人碰任何可疑的包裹。

　　“好吧，科尔，现在就打开它吧。”

　　艾丽莎见科尔一脸戒备地握着银质拆信刀准备拆封，好奇地上前想看一看。

　　“大人，您需要站在我身后，这样才安全。”

　　科尔停下手里的动作，难得的板起脸对艾丽莎说道。

　　“好吧，你说的对。”

　　艾丽莎无奈的耸耸肩，走到科尔身后5步远的位置站定。

　　随着窸窸窣窣地拆封的声音，科尔猛地倒抽了口冷气，拆信刀也掉落到了地上。

　　“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这样失态？”

　　她心底好奇心更重了，几步上前走到桌边，还没看到东西就先闻到了冲鼻的血腥气。

　　艾丽莎抽出丝帕，掩住口鼻探头看去，应该是腹部的人皮，上面用刀雕刻了个八瓣太阳纹。

　　注意到人皮下面压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她捡起地上的拆信刀，挑开油纸，发现是张纸条，上面写了三个词：“堕落、女巫、惩戒。”她皱眉用手指在纸上摩挲着，为什么要用一张普通人用不起的雪纸呢？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记得把书房的门锁好，不许任何人进来。这可怕的东西就先放在这里，不要动。科尔，现在立刻派人去苏格兰场找梅尼勋爵，就说我收到了很重要线索。”艾丽莎在丝帕下闷闷地吩咐着，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发现自己些许惊讶外，心底居然还升起了浓烈的好奇心。艾丽莎坐在西客厅的壁炉前盯着金红色的火焰兀自出神，这种感觉就好像有只毛茸茸的猫爪在心尖上轻踩，渐次地催促她去追查这个事情。

　　太危险了，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她霍然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试图压下这突如其来的好奇。

　　想到自己来伦敦的目的，艾丽莎扶额长叹一声，颓然地倒回了椅子里。

　　寂静的客厅里路易十四风格的时钟不紧不慢的走着，单调的滴答声合着心跳的节拍，吵得艾丽莎更加不耐烦。她缩在宽大的丝绒椅子里翻了个身，自我批判这不规矩的危险的念头。

　　“或许母亲没有错，她早就看出来我的叛逆所以才惩戒我的。我是个坏孩子，离经叛道又邪恶。”她把脸埋在沁满冷汗的手里，冷淡又超脱地对自己说道。

　　心不在焉地用了一顿午餐，她最喜欢的酱汁烤比目鱼也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就让侍女撤下了。焦躁的情绪一直萦绕着她，直到下午两点梅尼勋爵携默尔顿伯爵出现在她的会客厅。

　　“两位日安。”艾丽莎破天荒地主动与他们握手问安。

　　“您看起来苍白极了，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到了吗？”梅尼勋爵好心的询问并提供了几个安神的好法子。

　　“噢，您一定要试试在睡前让贴身男仆给你读个童话故事，我最近很喜欢一本《儿童与家庭童话集》，里面的小红帽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他眉飞色舞地说着，极力推荐这本童话集给她。

　　文森特盯着她的脸反而勾起了个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不一定是被吓到的，毕竟这可是一件惊险又刺激的事情。”

　　“请您来主要是因为我的管家科尔今天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包裹，我想您还是跟我去书房亲眼看一下比较好。”

　　艾丽莎偏过头认真看向梅尼勋爵说道，让科尔带路一起往书房方向去。

　　“上帝啊，这…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梅尼勋爵站在包裹前，将口鼻隐在丝帕后面连声说道。

　　“这个是昨天遇害的小女孩身上的吗？”文森特没有用丝帕遮挡，大喇喇地探着头观察起来。

　　“应该是的，黑斗篷杀害的女孩们腹部的皮都被割走了，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那些皮去了哪里。”梅尼勋爵闷闷地回答道。

　　“八瓣太阳纹，三个词语，深夜被杀害的女孩。这些女孩子是从事……从事……”艾丽莎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文雅的词汇可以替代那个词。

　　“雏女支”文森特直白地接上她的话，引得艾丽莎忍不住面向角落翻了个不体面的白眼。

　　“是这样的，总是有些特殊癖好的贵族子弟，追求对幼小人类的掌控欲。”梅尼勋爵皱着眉收起丝帕，一脸鄙夷地说道：“我也是搞不明白，成熟丰满的不好吗？为何要迫害孩子们。”

　　“咳咳咳”艾丽莎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指着纸条道：“送包裹的人用雪纸写的纸条，我觉得要么就是有人在资助犯罪，要么就是个有钱人在犯罪。”

　　“13岁的孩子，刚刚到了允许婚配的年龄。我觉得他们的父母才是让这些孩子坠入深渊的推手。”文森特说着从兜里取出了银质烟盒，取出烟卷询问他们要不要来一根。

　　除了艾丽莎，剩下两位男士抽着烟谈论起世风日下的时事，对那些孩子的父母严厉地批判着。

　　她让科尔将这个包裹包好，找个小羊皮箱子装起来，一会儿方便梅尼勋爵带走。让他将下午茶摆到书房，顺便多取几束百合插到书房，驱散一下屋内的氛围。

　　“你怎么看，乔治。”文森特见她不理他们的谈话，反而团团转的围着小事安排，不满地将她拉进对话圈子里。

　　“你们的看法和我不一样，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们的兴致了。”艾丽莎漫不经心笑着说道，对他们的言论很是鄙夷。

　　“男人嘛，聚在一起不就是讨论天气、政治和女人的嘛。”梅尼勋爵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来吧，小老弟，你要迈出第一步。”

　　她坐回了窗边的圈椅里，清了清嗓子说：“儿童之所以受摧残，是因为施虐者们都是意志浅薄软弱之徒。他们汲汲寻找着弱小的孩子和女人，以求满足内心脆弱而滋生的控制欲。这些归咎于谁呢？孩子的父母？是的，一部分原因确实源于他们，他们并未将孩子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将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随意处置。更重要的罪过难道不是那些施虐者吗？”艾丽莎停了停，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见他们坐在桌前都不吭声，继续作总结道：“嗯，一群有钱有闲的苦闷又脆弱的布尔乔亚，以欺凌儿童为乐，追求毫无意义的控制欲带来的快感，居然还给自己添上一个风流多情的美名。我只能说，他们不配冠以不列颠的贵族头衔，我耻于和这些人为伍。”

　　“我也欣赏卢梭，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人生而自由这个观点。”文森特靠着椅子叠起长腿，姿态散漫而优雅地点评道。

　　除了他天赋人权的论点？那欣赏他什么？欣赏他追求别人老婆的勇气吗？艾丽莎腹诽着，面上风轻云淡地向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伦理道德上的言语抨击是无法找到凶手的，我更希望听到关于这个案件的信息。”

　　“据我所知，今天晚上7点在金雀旅馆会有一场秘密的拍卖会，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信息。”文森特掏出怀中的金链怀表看了看说道：“还有2个小时就要出发了，梅尼勋爵你是不是要把那个证物带回警局？”

　　“有道理，那我们7点在金雀旅馆见！”梅尼勋爵没等艾丽莎出声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书房内就剩下艾丽莎和文森特两个人。

　　“我看了你的那封信了，我觉得您需要展示一下诚意。”她将自己窝进圈椅里，眯着眼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父亲的去世是因为他没有接受那个叫萨罗组织的招揽，你应该很久以前就在那个组织的收集名册中了，我可以清理掉这个组织。”文森特叉手淡淡地说道：“我关注他们是因为这个组织奉行雅各宾派主张，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女王陛下。”

　　“你的条件呢？”她觉得得摸清这个男人的目的才行。

　　“帮我分析一些东西，而且我认为你需要继续学习。既然你不愿意去大学，你只需每周抽出三天跟我去俱乐部，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书籍和最新的资料。”

　　“可以，如果涉及那个组织的事情，我也需要参与。”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文森特说道。

　　“就这么定了！那么就从黑斗篷案件开始吧，牵扯到你的案件大概率和那个组织有关系。”文森特侧了侧头，看向艾丽莎。

　　“希望今晚能碰到有用的线索。”艾丽莎按捺下兴奋，喃喃应道。